贺衍撑着床的边沿,艰难地坐起来,但在将要站起来的时候又摇摇晃晃地跌倒了床上。
他挣扎着睁开眼,在不算清晰的视野中,看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视野虚化,但只是一眨眼,这两个人又重合成了一个身影。
“阿衍!”
“贺衍!”
站在门处的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在了他身上,却又互相僵持着谁都无法靠近。
贺衍摇了摇头,大脑无法再做出更多的思考,灼热的欲念和无法克制的热颤让他的思绪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对,现在,先,先去冲个澡——
然后,把这股热意压下去。
贺衍踉跄地起身,含着水雾的目光试图寻找浴室。
“阿衍,过来我这边。”鄢忬的目光中夹杂着翻滚的暗色,但很快又被他强制压下。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感觉。
[阿衍,过来]
[阿衍,不要乱动]
[阿衍,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
贺衍扶着墙,脚步忽然停滞了一瞬。
平日带着冷意野性的眉眼被潋滟的红意浸染,汗湿的额发黏在了泛红的眼尾,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欲色。
贺衍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叔叔?”
房间里怎么有两个鄢忬,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太久未能抒发的热意几乎蚕食了他全部的理智,炽热的喘息从微张的唇瓣溢出,贺衍跌跌撞撞地朝着鄢忬走去——
那里,是更舒服地解决问题的地方。
“叔叔,我好难受。”贺衍几近呢喃地出声。
鄢忬笑了下:“阿衍,我在这里。”
裴屷瞳孔骤缩,呼吸倏然停滞。
贺衍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一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几乎都和鄢忬待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心脏像是被蚂蚁啃食一般生疼,裴屷神色彻底被寒意取代,即便鄢忬什么都没有说,他已经清楚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贺衍要走到鄢忬旁边时,裴屷伸手拉住了贺衍。
贺衍蹙着眉,瞳孔涣散,潮红的眼尾洇着水光,那颗泪痣在凌乱的黑发间红得刺目。
滚烫的肌肤一触到那片凉意,便不受控制地贴得更紧。
裴屷僵在原地,他垂眸看着贺衍湿润的睫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鄢忬平静地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吗?”
……
原来是岑靳,但即便如此——
裴屷的指节捏得发白,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所以,你连问也不问,就直接剥夺了贺衍选择的机会吗?”
“裴屷,如果真的让你面临那样的选择,你确定不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鄢忬嗤笑了一声,目光却温柔地落在了贺衍身上。
他走到床边,拿起了放在冰水中的毛巾。在裴屷警惕的目光中走了过去,鄢忬抬手,用毛巾轻轻擦拭贺衍汗湿的额头。
因为冰凉的毛巾,鄢忬的手比裴屷的更凉了。贺衍半靠在裴屷身上,却无意识地蹭向冰凉的触感,潮红的脸颊贴向了他的手掌。
鄢忬眼中满是怜惜,他轻声说道:“药物会损伤寿命,但我会一直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别碰他。”裴屷倏然变冷,他猛地将贺衍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冠冕堂皇,你完全是为了一己私欲。”
鄢忬嘲弄地低笑一声,墨绿色的瞳仁边缘凝着冷光。
冠冕堂皇?一己私欲?他这个外甥可真是可笑。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掠夺,他可没有那种迂腐的故作清高。
贺衍摇了摇头,他扯下额上已经变温的毛巾,听到模糊的声音在耳边破碎——
“阿衍,我在这里。”
“贺衍,你刚才想去哪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贺衍睫毛轻颤,他睁开眼,回答了那个问题:“浴室,太热了。”
他的唇瓣微微张开,混沌的大脑里闪过零星的理智,他艰难地想要推开贴着自己的冰凉躯体,指尖却使不上力气。
贺衍半靠在裴屷的肩上,滚烫的唇瓣不经意擦过裴屷冰凉的后颈,留下一片灼热的湿痕,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立刻泛起一片战栗。
裴屷低声嗯了一声,他警惕地看了眼鄢忬,牵着贺衍走到了浴室。
鄢忬眯着眼,两道浓眉几乎要压进睫毛丛里,他没有阻拦自己的外甥,唇边却泄出一抹轻嘲。
裴屷打开了花洒,水溅湿了衬衫的袖口,湿答答地贴在了手臂上,但他浑然不觉,视线几乎未从贺衍身上离开。
他的目光复杂又深沉,只是轻声说道:“我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喊我。”
裴屷离开了浴室,关上了浴室的门。
门被关上了。
贺衍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