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垂下手指,戒指便一骨碌地重新跌进了盒子里。
原来他真的瘦了很多啊。
瘦得连曾经正好的戒圈尺寸都对不上了。
……他明明那么喜欢这枚戒指。
他那么喜欢他。
纯净昳丽的艳彩蓝,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耀眼的光泽。
这天下午,京珠音乐学院钢琴专业的答辩现场。
尚未轮到的学生们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等待,三三两两地交谈,紧张或期待。
有人好奇地看向今天异常沉默,却依然是人群焦点的那个青年,问他:“兰又嘉,那是你新买的项链吗?好漂亮。”
立刻有人调侃:“前天还没有呢,昨天过完生日才有的,肯定是男朋友送的生日礼物啦。”
“这种戒指造型的吊坠蛮特别哎,我也想买一条了,而且这上面镶的钻好大好闪,是真钻吗?”
“怎么可能,要是真的那得多少钱,这可是蓝钻……应该是人造钻石吧,现在人造钻跟真的差不多,而且不算贵。”
身旁的交谈声嘈杂汹涌,兰又嘉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正垂着头发呆。
视野里是自己微微敞开的外套领口,由一条银链串起的戒圈悬空晃荡,灿蓝戒面依偎着他胸腔深处孤零零的心跳。
“嘉嘉?”有人唤他,“怎么不说话,太紧张了吗?”
“不至于吧,那我们还活不活了,他那篇论文写得很牛啊。”
“说起来,今天也不冷啊,挺热的,你怎么还套了件长袖?不闷吗?”
又有一道脚步声出来,喊他:“下一位,兰又嘉同学。”
旁人连忙响应:“快去快去,到你了!”
怔然出神的青年这才抬起头,顺从地朝教室里走去。
明亮刺目的白炽灯下,他向老师们问好,播放自己带来的幻灯片。
兰又嘉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地回荡:那篇关于爵士乐的毕业论文、他曾经为它认真做的所有准备、他对老师提出的每个问题的回答……
其实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意识回笼时,空气里正蔓延开一阵温和的掌声。
他还看见台下老师们赞许的目光。
于是兰又嘉鞠躬道谢,转身离开教室。
在动作的一刹那,掩在长袖下的抽血针眼处泛开密密麻麻的疼痛。
那是一块比昨晚范围更大,更骇人的青紫。
旧针眼叠着新针眼,疼得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在接到那个电话之后,兰又嘉去了另一家医院,做了跟昨晚一模一样的抽血检查。
他独自坐在医院长椅上等检验结果出来,然后拿去给医生看。
医生皱着眉,说了跟那通电话里一模一样的话。
紧接着就为他安排了急诊的薄扫,马上就能做。
那大概是一种CT……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半小时后,CT结果出来,医生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他让兰又嘉立刻联系家人或朋友过来。
兰又嘉说:“好,等一下,我去打电话。”
接着他一去不回,脚步仓皇地离开了医院,仿佛身后有幽灵在追。
——他不是故意要撒谎的,是因为答辩马上要开始了。
他得回学校参加答辩,这关系到他的毕业证,不可以缺席。
他要顺利毕业,他还要参加几天后的毕业音乐晚会,他已经想好该弹的曲子了,他明年生日想……
他还没有得到过最想要的爱。
兰又嘉想,那家医院能弄错一次,这家医院也会弄错第二次。
他不可能会得癌症。
即使手臂上的针眼已痛得发紫,他还是觉得不可靠。
他要再做别的检查。
这次他不要抽血了,也不要什么薄扫,他要做最好的、最准确的检查。
所以还是要去一趟医院,问问医生有什么别的检查可以做,或许得预约,医院里总是有很多患者排着队等待……他要抓紧时间。
兰又嘉在校门口打了车,车子刚启动,就想起了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颤抖的指尖惊惶地划过冰凉屏幕。
傅呈钧看到手机消息的时候,正从一间会议室出来,身边是语速极快地做着简报的秘书,一行人步履匆匆,大楼里回荡着皮鞋叩击地面的清脆声音。
手机屏幕上滑过密密麻麻的消息。
【呈钧,你在公司吗?】
【答辩结束了,我好像表现得还不错。】
【我等一下可不可以过来找你?】
傅呈钧的目光扫到这里时,捏了捏眉心,问一旁的秘书:“梁思呢?”
“傅总,他去拿文件了,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他过来了,梁思!”
正抱着一叠文件朝这里走的助理梁思闻声,当即加快了脚步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