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是不一样的。
他是唯一不相信联邦的人。
小孩站在血泊边,身上的风干血迹与污泥早已干裂。笑声已歇,喉咙发痛,眼眶酸涩,却没有一滴眼泪。
他低头,看着自己。
指背上,青蓝色的蛇鳞蜿蜒而出,沿着掌骨蔓延至手腕、臂弯,光滑、冰凉、活生生的。
是活着的代价,是复仇的筹码。也是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脏死了。”他嘴唇动了一下,无声吐出。
下一秒,他抬手,猛地用指甲刮向自己手背。
尖锐的抓痕划过皮肤,鳞片被生生撕裂,血线随之蜿蜒而下。
他一下一下,像疯了一样撕扯着手臂、锁骨、肩膀上浮出的鳞纹,像要把整层皮肤连带那条血统一并剥下来。
血糊住了眼睛,他也没停。指甲断了,抠进肉里,他也不在意。
耳边轰鸣作响,全身火烧火燎地疼,可他还是没停下。
那条蛇尾无意识地显化出来,蜷在地上哆嗦,他红着眼一把抓住尾巴,往断铁上狠狠一勒!
尾巴顿时被勒出深痕,生理性抽搐起来,牙齿死死咬住袖口,肩膀抽动得厉害。
“……滚出去……”
“别留在我身上……别再像你一样……”
他把自己折腾得像一只浑身剥皮的野兽,终于在最后一次抽搐中,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他听见自己哥哥的声音,哥哥的基因早已住进了他全身每一寸缝隙。
哥哥说:“你做得很好,晏止。”
为了那一瓶进化剂,所有人绞尽脑汁,血流成河。这场没有赢家的游戏里,命运倾轧、崩塌,风声鹤唳,尸骨成山。
而那瓶改变他命运的进化剂,从始至终,都没有存在过。
裴琮抱起了他。
鼠尾和西泽尔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裴琮沉默片刻,才道:“带去给维兰德治疗,我会开出维兰德满意的报酬。”
他的目光转到阿曼塔身上。
鼠尾不忍地别过头:“维兰德大人吩咐,要将他带回去做实验。”
维兰德说的研究,绝不是简简单单的解剖这么简单,不知还有多少残忍的手段,鼠尾不敢阳奉阴违。
裴琮说:“就埋在这吧,维兰德问起来就说是我的决定。”
鼠尾接过了晏止,低声道:“是,裴先生。”
裴琮抬手摸了摸西泽尔低垂的脑袋。
“走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
第18章
进化剂的谎言也随阿曼塔的血水一起,被埋进了泥里。
裴琮和鼠尾还有事安排,让西泽尔先回去休息。
等裴琮再回到旅馆,衣摆和血迹一同飘起,像是拎着整座无主之地的疲惫。
他只想倒头睡一觉,把这场乱局烂在梦里。
可刚迈进屋子,西泽尔就站在那儿,等着他。少年眉眼阴沉,手里捏着医疗箱。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废土夜里的嘈杂。
裴琮瞥了他一眼,径直往床上一躺。
西泽尔走过去,站在他身侧,低头俯视:
“把衣服脱了。”
声音低哑,带着一点死水般的阴冷。
裴琮偏头,眉尾一挑,嗓音带着惯有的嘲讽:“进化剂的事结束了,该收拾的都收拾了,还管上我了?”
他刚准备说“随便敷敷得了”,话还没出口,西泽尔已经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手里捏着消毒药水和干净纱布。
那双手冷静到近乎机械,没一丝犹豫,直接抬手拉开了他半敞的衣领,一层层剥开裴琮身上染了血的衣料。
裴琮低头看了他一眼,眼尾懒散勾着,没阻拦,反而顺势抬了抬胳膊,懒洋洋道:
“行吧,愿意亲自伺候,我也不拦着。”
西泽尔没接茬,目光落在他肩上的血痕,一寸一寸扫过去。
纱布贴上皮肤时,带着股细密凉意,像什么柔软又危险的东西在舔舐伤口。
裴琮能感觉到,那手指看似温柔,实则力道精准得过分,每一个动作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不会弄疼,却也不让他有机会逃开。
血痂扯裂,新的伤口被暴露在冷空气里。
西泽尔指尖悬在裴琮的绷带边,隔着半寸空气,慢慢地,像在观察一件易碎藏品,眼神阴冷又专注。
呼吸贴得很近,几乎要蹭到对方的皮肤。
裴琮皱了皱眉,却没出声,任他动作。
西泽尔的指尖冰冷,带着一股不近人情的执着,指尖擦过他的肩膀、锁骨、腰侧,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他眯了眯眼,盯着西泽尔的动作,嗤笑了一声:
“没这么矜贵。”
“以前受过的伤比这重多了,死不了,你听话点我就护着你,没必要做这些,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