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没等岳寂再说,戚清停住脚步,转身又补了一句:“还有,不许再钻我被窝。”
这话说出口,倒像是承认了什么似的,身后的人没有再出声,戚清僵着手脚往回走。
少年太过稚嫩了。
他还没学会点到即止的暗示,也不会分辨一时悸动,把依赖错认为爱慕。那些有意无意的亲近,过分炽热的目光,原来都藏着这般心思。
风雪渐浓,戚清拢了拢外衫,却拢不住心里巨大的荒谬和茫然,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人群。
他走得很快,仿佛背后有什么在追,连花灯也再看不下去。
客栈的房门合上时,青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神志还有些恍惚。
这算什么?回旋镖吗?
想起一开始取的“师徒年下养成剧”,他就悔不当初——人果然要学会避谶!
说说而已,怎么还成真了呢?
戚清简直浑浑噩噩,心里颇为崩溃,更糟的是,他回过神才发现直播没关,弹幕在疯狂地刷新。
【好耶!是师徒年下养成剧!】
【终于进入正题了,还以为主播标题诈骗呢!】
【主播哭了吗?真哭了啊?】
【没事的主播,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
【崽还小,主播不气,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气呢。】
戚清觉得更荒谬了,澄清道:“我、没、哭!”
他终于明白,什么英雄救美变他救城主、什么龙傲天剧本——从妙筝成了男人的那一刻起,剧情就从头到尾跑偏了!
在原本的剧情里,“师徒年下养成剧”的“师”应该是这会儿在闭关的乾元剑尊才对。
闭关……对了,闭关!
戚清忽然灵光一闪。
既然乾元剑尊能靠闭关改变剧情,他为什么不能学着闭关,掐死岳寂刚萌芽的感情呢?
决定了,回去就闭关!
窗外的雪势头渐猛,裹挟着秋夜的寒意从窗缝吹进来。
戚清起身关窗,“啪”地合上窗扇,烛火被他带起的风吹得晃眼,映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凌乱起来。
他索性吹灭了蜡烛,把直播一关,强迫自己开始打坐入定。
可有些东西不是他不去想就能不出来作乱的,远方的欢声笑语遥遥传来,看不见满目花灯,客栈像是独立在风雪之外,静得可怕。
戚清没入定成功,盯着床帐发了会儿呆,终是自暴自弃地把自己裹进锦被里,睁眼望着虚空。
早知道就不给岳寂下雪了,更不该陪他来西吾洲……不,一开始就他压根不该收下岳寂当徒弟!
戚清往脑海里拉了个表,开始一五一十地清算加批判,忽然听见房门“嘎吱”轻响。
门轴转动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他猛地坐起来,惊觉自己竟忘了布设法阵。
但现在布也晚了,只见岳寂执一盏花灯,静静立在门边,暖黄的光映在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将少年眼底的情绪照得晦暗不明。
岳寂不说话也不关门,就这么看着他。
戚清不自然地和他对视一眼,故作镇定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少年的眼睛往上移了几分,落在他被被窝捂得凌乱的头发上,主动踏进屋内,反手带上了门。
“师父在躲我?”他问。
戚清没好气道:“不是说了让你不准再进我房间?”
“师父只说了不许钻被窝。”岳寂理直气壮地走到床前,将手中花灯轻置在桌上。
他提回来的这盏灯糊纸薄如蝉翼,难得做出了琉璃般的剔透感,戚清认出那是千灯会最难得的灯谜彩头。
他收回目光,道:“那我现在说了,你回去休息。”
岳寂非但没走,反而一屁股在床沿坐了下来。
他抿唇,执拗地问:“师父为何躲我?”
“你还问?”戚清别开脸:“你自己清楚。”
岳寂沉默几秒,道:“我不懂,师父。”
他忽然倾身,定定看进戚清眼底,“为什么不可以?”
戚清拽紧被角,道:“你知道什么叫师父吗?就是我又当老师又当爹,每天打三份工养你。你如果还有点孝心,就应该准备给我养老,而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岳寂闷闷道:“师父才不老。”
“……早晚被你气老。”
戚清哼了一声,重新裹进被子里,翻身背对他:“该说的道理我都说了,你想看雪还是想休息都自便,明天一早就启程。”
过了许久,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戚清听到动静转过头:“你做甚?”
岳寂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他既不走,也不熄灯,居然自顾自地在榻边打起了地铺,还把他的丑立牌取了出来,似乎打算放在旁边做个点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