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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仁善,怜贫惜弱?”老祖斜眼看着岳寂。
岳寂直直跪在蒲团上,盯着水镜里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言不发。
他脸色似乎白了白,喉结滚动,连指甲陷入掌心都浑然不觉,许久才低声道:“师父定是识破了你们的把戏。那不是我,他知道。”
老者笑了:“小子当真以为,换做是你本人在场,结果就会不同么?”
他信手拂过水镜,带起一阵涟漪:“瞧瞧,这虽是个幻影,却也有你的样貌、你的声音,和他记忆里的……你们的初遇,即便如此,你可曾见他脚步有半分踌躇?”
水镜中的青年走得干脆利落,衣袂翻飞,不带任何留恋。
岳寂就这样盯着那个背影,目光好像要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见此,老者关上水镜,淡淡道:“不必再看了,你师父知礼守节,有分寸,懂进退,平日里纵着你,不过是碍于师徒名分。你若再逼,他定然避之不及了。”
青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步伐匆匆,每一步都踩在岳寂的心头。
两年来强压下的猜疑如附骨之疽般生长,在血肉里生根发芽。
他喃喃道:“不会的,师父只是急着离开幻境……”
跪着的人猛地起身,想再度打开水镜看个究竟,最好能直接钻进去,抓着师父问个清楚。
——这一次,为什么不选他了?
可他一动,老祖拂袖便将他重重压回蒲团,眼中寒芒乍现,面露失望。
“执迷不悟。”老祖冷冷道:“你这点修为,连祠堂的结界都破不开,拿什么留他?”
“让开!”
岳寂听不得这话,抽出剑身便攻了上去。
他发了狠地驱动自身血脉,然而,往日能短暂越阶挑战的力量却头一次在这里失了用处。
老祖好似戏耍般与他过了几招,身影忽实忽虚,连片衣角都没让他沾到,最后那道虚影随手一拍,岳寂倒飞出去几尺,后背狠狠撞上砖墙。
“咳咳……”
他擦了擦嘴角,歪头躲过掷来的剑,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这一点反抗像蝼蚁般可笑。
但比起眼前的狼狈,岳寂更在意别的事情。
他的心里升起了巨大的不安,不仅因为老祖的话,更因为可以预见的未来。
……师父不会永远选择他。
岳寂手腕微微发颤,拔下了墙里的剑。
神使鬼差的,他忽然想起了十四岁做过的那场春意盎然的梦。
梦里的他将师父囚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那人衣衫褪尽,长发披散,不论是愤怒或是哀求,都只能看着他,只能属于他。醒来时亵裤一片黏腻,他看见了师父震惊的眼睛。
那些隐秘的幻想在此刻无比清晰,师父有很多选择,但他没有。
所以,他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亲手去夺。
力量的滋味太迷人了……什么狗屁祠堂,狗屁幻境,到那时,再也不是拦住他的理由。
他要变强,强到足以碾碎所有阻碍。
——强到能让那个人,再也逃不开他的掌心。
这个认知像着了魔一般在他脑海里蔓延,烧得他浑身发烫。
祠堂静了片刻,持剑的人拖着剑朝老者走来,剑刃与地面发出沙沙的刮擦声。
岳寂呼吸有几分颤抖,他握紧剑柄,周身的灵力开始暴动。
祠堂雾气翻涌,灵气以他为中心疯狂涌来,宛如此处破了个洞,灵气落入其中,没激起一点水花便被吞噬殆尽。
“要突破了?”察觉他气息变化,老祖面露欣慰,道:“看来是想通了,你师父和你本就不是一路人,好好修炼,来日飞升上界才是正道。”
他捏起手诀,打算给岳寂护法。熟料,一柄剑倏忽横陈面前,将他挡开。
老祖皱起眉毛,不悦道:“小子无礼。”
“我说,”岳寂缓缓抬头,眸子不知何时已全然变作妖异的金色,眼下红纹灼灼似火,亮得惊人:“让开。”
灵力风暴里,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一字一顿道:“不飞升便不飞升,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只有他了。”
……
戚清甩脱了小孩后,四周景象再度大变。
周围鬼影幢幢,雾浓得惊人,几乎让人呼吸不过来。
雾中隐约可见石碑林立,不远处似乎竖着一个黑影,似乎是座小楼,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细节比刚才真实了许多。
“换地图了?”他左右看看,不确定地道。
忽然,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从前方传来。
半空中蓦然出现了龙吸水,灵气像水一样被疯狂抽走。狂风乍起,雾气搅得粉碎,丝丝缕缕地旋转扭曲,在半空里和灵力组成了阴阳二鱼。
戚清被异象惊得后退几步,想躲却不知道往那里躲,没等几息,浓雾就消散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