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呢?
他眸子一睁,神志骤然清明。
“何人作祟!”他厉声喝问, 欲催动灵力, 却惊觉经脉内空空如也。
人影们阴冷地凝视着他, 忽闻“唰”地一声,面前红烛倏忽亮起。
一位略显佝偻的身影蓦然显现,离他仅几步之遥, 负手而立, 单看轮廓并不能分辨男女。
老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道:“小子想跑?”
他出现的瞬间, 无形的威压如山岳般朝岳寂当头压下, 岳寂骨子里涌起某种本能的恐惧, 瞳孔微缩,眼下红纹不自觉浮现出淡淡的影子。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他喉头发紧, 攥得指节白了几分。
——这绝不是修为能带来的威压,连闻老也不曾给过他这样毛骨悚然的威压。
老者上前半步, 冷嗤道:“小子就是这般礼数?”
这半步踏来, 威压更甚先前, 恍若千钧巨石压在心头,迫得人气息凝滞,难以呼吸, 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颅,再低下肩膀,直到露出脖颈任人宰割。
然而岳寂岂肯俯首于陌生老者,眸中立刻闪过金光,隐隐有黑气现于周身。
“果然……污浊的血……”
“不成体统……这便无法控制了么?除之也好……”
“全无尔祖之风……”
一切情景仿佛几天前那个清早的噩梦,簌簌低语萦绕在他耳边,他模糊抓住几个字眼,还未深想,老者已沉沉道:“无礼的小子,可知身在何处?”
他似乎动了怒,广袖一挥,岳寂血脉已不听使唤地沸腾起来。
他喉头腥甜上涌,再也维持不住外形。
跪地青年浑身颜色骤然褪去,只眨眼便化作黑影,无面无形,乍然一看,除了颜色,与周遭惨白人影竟似同源。
然而这反倒助他挣脱了桎梏,黑影瞬间暴起,剑尖直指老者要害。
老者不急不忙地抬手挡住,却不知正入了陷阱——黑影声东击西,为的就是这一下空门。
他强忍着令人战栗的威压,手中长剑金光暴涨,眼看就要没入老者的腹中——
准头失衡。
力道未及卸去,黑影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差点扑到林立的牌位上。
他猝然回头,然后脑袋就挨了老者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咚!”
脑袋狠狠磕在桌前,发出令人幻痛的闷响。
“雕虫小技,也敢在尔祖面前班门弄斧?”老者嘲讽道。
岳寂捂住撞疼的额角,这若虚若实的身法,难道不是只有……不对,怎么可能!
他脑海里浮现出某个猜测,心神惧震,听到老者自称时,更是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他惊疑不定道:“前辈……也是蜃族?!”
话音未落,脑门又挨了一下。
“没规矩。”老者冷然道:“小子,你该称吾——老祖。”
“老祖气归气,可别打坏了,”旁边一道人影飘来,幽幽道:“我看这小子不甚灵光,若脑子也坏了,可就一无是处了。”
老者拂袖哼道:“本来也不成器。”
四周人影围了上来,虽寒气逼人,却无半分杀意,岳寂心里既震惊,又不得不相信——满室竟皆是同族!
他揉着额头,将信将疑地唤道:“……老祖?”
老者面色稍霁,刚挺起胸膛,却听岳寂急切追问道:“敢问老祖,我……晚辈这是在何处?晚辈的师父又在哪里?可还安全?”
“谁准你起身的?”老祖马上变脸,声音再度沉下来,斥道:“跪好!”
岳寂依言退回蒲团边,却仍挺直背脊,没有按他说的做。
“要问你师父?好,那便先说说你的罪过。”
老祖不虞地一挥手,容不得他再问,威压重新出现,强压得他单膝跪地。
“你这般污浊的血脉,也敢擅闯此秘境?若非千年未感受到血脉气息,吾岂容你这等孽障玷污祠堂?说,你父母是何人,竟敢以魔气污我蜃族血脉!”
岳寂唇绷成了一条直线,紧紧抿着,幻化回人形后,垂首一言不发。
四周人影飘动,旁若无人地低声议论道:“定是魔族卑鄙,见不得我族超脱天地,至纯至清,否则千年后的血脉又怎会是这样?”
“血脉不纯也就罢了,小子这般微末道行,也在老祖面前逞威风,难道外界如今的水平已如此没落?”
不像祠堂,倒像是三堂会审,把岳寂批了个一无是处。
“行了,肃静!”老祖径直喝止了其他声音,面色冷硬,质问岳寂道:“孽障!你可知自你入秘境起,一言一行都皆在吾眼中?还敢问你师父,吾倒要问问你,魔族便是这般教你悖乱人伦,欺师灭祖的?!”
岳寂身形微僵,语气却平淡从容:“那老祖也应当能看出来,我心悦师父,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