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镜男人一脚踹开车门，悬浮车尾部的、使用过度的重机枪还在一阵阵冒着青烟。
他最先跳下来，其后跟着已经换了张脸的池望与沙楚韶，以及戴上面具的柴思吾。
池望扶着墙干呕, 这几个小时中，急速攀升时吸入的空气让她胃部翻涌。沙楚韶则是捂着嘴和腹部，警惕地观察起四周。
暗处传来机械义肢的嗡鸣，还有黑市交易者压低的咒骂声, 混着交易屏上全息广告的电子音效, 在潮湿的巷道里回荡。
巷道尽头的铁门突然打开，几个戴着皮质面具的人举着激光刀围上来。
来者不善。
可防风镜男人见状，并没有露出任何惊慌的神色，只是淡定地抬手指向嵌在颈侧的银色条码, 银色金属表面浮现出流动的数字纹路。
“滚, 这是我的客人。”
那些人见状，互相之间对视一眼后便立刻退散，皮质面具后的呼吸声在寂静中逐渐退场。
“跟我来吧。”防风镜男人站在前头领路，指了指那扇铁门, “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周角。”
推开锈蚀的金属门，地下交易所的热气裹挟着酒味和天花板上的全息广告扑面而来。
嘈杂、混乱。
残破的霓虹灯管在头顶明灭, 交易屏上闪烁着非法器官、违禁芯片的标价。
周角领着她们穿过堆满废弃义肢的通道，在一个挂着‘机械义眼维修’招牌的摊位前停下。
“老规矩, 三天内别露面。”
周角将烟头按灭在生锈的金属柜台上，机械义眼扫过三人，突然冷笑一声，摊开布满老茧的手掌：“不得不说，你们这事儿闹的真够大的，追兵这么多，还好我经验老道不然就得翻了。佣金必须得翻一倍，谁付？”
话落，两道目光立刻落在池望身上，她接收到眼神，也不由得摊手一笑。
反正钱对她也不过是数字。
她花钱，该心疼的人是伊国江川。
池望和周角两人的智脑飞快一贴，池望也没细数，总之几个零就到对面那儿去了。
周角满意地看着账户余额跳动，伸手扯下墙上的电路板，露出后面隐藏的暗门。门后传来拾荒者营地特有的那种混乱嘈杂声。
“从这里出去，找个拾荒者的窝躲起来。记住，别暴露身份。”
池望点头，率先弯腰钻进暗门，潮湿的霉味立刻扑面而来。
通道仅容一人通过，她身后传来沙楚韶压低的声音：“他说的拾荒者的营地……真能藏得住我们？”
“玉田大都是联邦人口最多，治安最差，最混乱的地方，在这里，科学院要想摸到我们不容易。”柴思吾回道，“这也是我找他来接应我们的原因。”
转过三个拐角，通道尽头透出刺眼的白光。
池望抬手遮挡，耳边听见此起彼伏的机械运转声。当眼睛适应光线后，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冷气。
数以百计的拾荒者在堆积如山的电子垃圾中忙碌，生锈的机械臂与人类手臂交错，长在同一个人身上，还有人直接将粗壮的旧制数据线插进后颈，以连接智脑。
柴思吾还低着头，在摸自己的智脑。
她的屏幕上跳动着她自己这些年在白雾密会经营出的情报网的消息，上面是不断刷新的通缉令。
“现在我们三个被科学院悬赏了。”话音未落，她却突然顿住，抬头时目光扫过墙角蜷缩的身影。
那是个浑身插满废弃芯片的少年，空洞的眼窝里嵌着两个破损的摄像头。
“……”她盯着眼前的景象，也忍不住沉默了好半晌。
“新来的？”
就在几人愣在原地发呆时，一个戴着半边金属面具的女人突然拦住去路。
“要想落脚，先交保护费。”
她话音未落，池望立刻一手持枪，一手调开智脑，“价格随你开，带我们去最隐蔽的地方。”
“一千。”女人狐疑地盯着她们，一手摸着面具，一手颤颤举起一根手指，露出缺了半截的泛黄牙齿，“现在付。”
池望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智脑贴上她的旧款智脑，刷了一千过去。
下一刻，女人立即瞪大双眼，脸颊上干瘪的皮都颤了两颤，斜起眼睛在三人身上打转，眼球骨碌转了半晌，似乎正想做什么，视线又猛地凝滞在沙楚韶和柴思吾手边缓缓抬起几度的枪，连忙将眼睛一收。
“跟我来。”她领着三人穿过堆满报废悬浮车的区域，在一台外壳布满弹孔的老式机甲前停下。
机甲腹部裂开一道暗门，里面塞满发霉的睡袋和过期的营养剂。
“这里三个月没人来过，信号屏蔽器什么的自己修。”
话落，她便脚步回转，急匆匆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