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食很简单,杂粮面馒头就鸡蛋汤。
热腾腾的杂粮面馒头端上来了,三十几口人一窝蜂的跑上来抢,罗亚娟忙喊叫道:“都别抢,还有…”
没办法,逃荒的人,怎么能放弃吃饱的机会。
第二锅馒头上来的时候,罗氏只能按人头分,不再让大家自己拿了。
大家吃饱了、喝足了,老周头满脸泪痕的拉着褚里正的手道:“金生啊,叔儿悔不当初啊!叔儿看见咱村的地头了,一点蝗灾都没遭。若是知道你把咱村守护得这么好,叔儿还逃什么难啊,二郎和三郎也不至于被、被…”
老头儿说不下去了。
褚里正忙摆手道:“叔儿,你这样说可羞臊我呢!咱村,不是我守护的,是香菱守护的。蝗虫来了,她带领大家灭蝗自救;粮食没了,她平价卖粮给农户;胡人来了,她带大家躲兵荒。既出钱出力,又出主意出粮食,没有她,咱村片瓦不剩,村民早就都成死人了。”
褚里正说着说着情绪就上来了,眼圈也跟着红了。
留在村里的所有村人,就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没有香菱,就没有他们命在。
“啥?小贱人有那么多粮食?”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褚里正、罗氏和何氏、秦氏一脸怒色的看向那人。
黑黢黢的脸像是洗不干净似的,还布满了鸡皮的皱纹,枯瘦得如同地里爬出来的僵尸,右手自手腕处齐刷刷的断了。
几个妇人认了半天才认出来,竟然是老宅的褚氏,她怎么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不管变得怎么样,诋毁香菱就不成。
没等几个妇人说话呢,褚里正先不乐意了,怒道:“你骂谁是贱人呢?我看你才是老不要脸!!!你现在吃的杂粮面馒头、喝的鸡蛋甩秀汤,就是粘的香菱的光,你要是再骂,就把吃到肚子里的东西给我吐出来,我宁可去喂野狗!!!”
褚里正身为里正,一向不说重话,见有人骂香菱,心底的火如火山般喷发出来,一点儿脸都没给褚氏留。
褚氏脸色铁青,尖厉着嗓子骂道:“我们走的时候,小贱人明明说她家没有多少粮食,她连奶奶都骗,心思太恶毒了!”
三个妇人听了胃里一阵恶心,异口同声的“啐”了一口,何氏抢先发难道:“香菱恶毒?老虔婆,你也不摸摸良心想想你是怎么对香菱的!你的手没了,就是老天爷对你的报应!!活该!!再不悔改,另一只也得断!”
平时不怎么吱声的秦氏也忍不了了,忿然道:“你们家的田地粘了香菱的光儿,一点儿蝗灾没受,旱的时候开河渠,帮你们顺道也都浇了,做人不能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本来抱着和褚氏一样想法的村民,在听说自家田地还在,到秋还能卖粮,顿时愤懑没了,被感激取而代之,毕竟,当初背井离乡,是他们自己的决定,香菱和里正曾劝他们留下的。
自己选择的路,有什么脸怪别人?
罗氏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咱村里规定,只要七八成的村民同意,就可以把坏人起出村子,褚氏,要不然你试试看,看村民们是向着香菱还是向着你?”
褚氏顿时怂了。
现在的村民,就如同被小贱人下了药一样,褚香菱哪怕放个屁,他们都说是香的,没救了。
流民们纷纷回家去了。
褚春正在院里晾被子,看见老宅人呼拉拉回来了,却并瞟见娘亲,心里一慌,回头看了一眼屋子,见媳妇林月应该还在睡午觉,于是一缩身钻进了老宅。
查了查人,发现除了刘氏,三房的褚冬也不见了人影儿了。
褚春心里一慌,忙问爹爹褚时运道:“爹,我娘呢?”
褚时运不忍的把脸别了过去。
褚秋见到了大哥,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哭诉道:“大哥,娘没了,跳河自杀了;冬哥儿偷吃的,被人打死了…”
“为何自杀?”在褚春印象里,娘一向都是她不让别人好过、绝不会让自己憋屈的性子。
褚秋抹了把眼泪,指了指褚氏道:“都是奶奶的错!江南限制流民过江,必须江南有人出保银、做担保。娘给表姨捎了信儿,表姨夫不同意给做保。咱家过不了江,遇到流民,被抢了银子和粮食,三婶把私银拿出来换了些粮食,结果奶奶把粮食圈在手里,褚冬饿了偷东西吃被人打死了,奶奶把褚冬的死也怪在娘头上,娘跳河自尽了。”
没想到老宅遭了这么大变故,一下子没了两口人。而追根结底,都与褚氏有关。
刘氏从来不是心思窄的人,能逼得她跳河,除了褚氏的恶毒,恐怕爹爹也脱不了干系。
褚春的眼圈红了,痴傻般呵呵笑了两声道:“我终于知道香菱为什么一定要跟老宅断亲了,这样的亲人,有福不能一起享,有难不能一起当,要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