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和陆争鸣都比苏筱略大,长相乏善可陈,普通人嘛,不丑也不美。他们对苏筱这个新来的同事挺好奇的,但她身上带着大企业出来的距离感,又坐在厕所旁边的工位,很矛盾,让他们轻易不敢接触,怕表错情。
苏筱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静静地贴了一张又一张发票,直到口干唇燥,起身去茶水间,想找个杯子喝水。刚走到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最帅的肯定是我老公夏明了。”语气脆生生的,显然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姑娘。
她停下脚步,脑海里即刻浮现夏明靠着墙壁抽烟的寂寥表情,很奇怪,她只见过他一面,但是印象非常深刻,甚至能回忆起当时他吐出的烟圈慢慢散开的轨迹。
另一个声音响起:“上个星期你老公不是叫孔侑吗?”
先前那个脆生生的语气:“已经和平分手,姐姐我喜新厌旧,不行吗?”
另一个声音说:“行,不能再行,终于不用听到某人天天叫嚷,‘偶吧,撒浪嘿。’”
一阵嬉笑之后,两个人追逐着从里面跑出来,与站在门口的苏筱差点撞到一块儿。领先的那个年轻姑娘堪堪止住步子,杯子里的咖啡还是洒了出来。她看看衣角的咖啡渍,又看看苏筱,歪头问:“你谁呀,干吗站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另一个姑娘看着成熟些,笑着说:“就你那些事,别人用得着偷听嘛,你不都是上赶着和人说的……”
年轻姑娘朝成熟姑娘龇龇牙。
成熟姑娘笑着跟苏筱打招呼:“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
苏筱点点头:“对,我是新来的成本主管苏筱。”
年轻姑娘诧异地打量苏筱:“你是新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苏筱诧异地问:“请问您是?”
成熟姑娘笑着说:“她呀,是我们老板的老板,我们天成的第一八婆。”
年轻姑娘嗔怒,举手佯打,成熟姑娘嬉笑着跑开。年轻姑娘追了过去,嘴里嚷嚷着,“有胆你别走。”
苏筱走进茶水间,咖啡机是新款,她没用过,研究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按了一下,不对,过滤的水突然流了出来。她连忙重按了一下,水并没有止住,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也不知道在哪里按了一下,水立马止住。
苏筱松了口气,转头看着帮忙的人,正是那个说话脆生生的年轻姑娘。她可真年轻呀,近距离看,皮肤上还长着细细的绒毛。应该还没到二十岁,青春那股嚣张劲儿从每个毛孔里往外散发。这个年龄的姑娘没有不好看的。她是小家碧玉的长相,眼睛形状像杏仁,拿眼看人的时候时睁得圆圆的,特别认真,带着一股小鹿的气息。
年轻姑娘拿过抹布擦拭着水渍,语气认真地说:“新来的,你别在我的地盘里乱弄。”
苏筱诧异地说:“你的地盘?”
“对呀。茶水间归我管,这儿就是我的地盘。”她指着咖啡机,“这咖啡机还是我跟汪总建议买的呢,《咖啡王子一号店》同款,欧洲进口的,磨出来的咖啡超级香,以前汪总爱喝星巴克,现在都改喝我做的咖啡了。你看着点,我只教一次。”说着,从柜子里取出咖啡豆,倒了进去,按下某个键,咖啡机就开始转动了。
“记住了吗?”
“记住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这还要一会儿,等一下好了,我给你送一杯过去。你工位在哪儿?”
“洗手间旁边那个。”
年轻姑娘先习惯性地“哦”了一声,紧接着似乎明白什么,又认真地“哦”了一声,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同情。她的态度有了奇怪的变化,就好像本来张牙舞爪要捍卫自己食物的猫咪,突然之间收起炸起的毛。
苏筱回到工位上,没等多久,年轻姑娘就端着咖啡进来了。她人缘似乎不错,一进来,大家就嚷嚷着:“杜鹃这是给我的咖啡吗?”
她也嚷嚷:“去去去,你们没长手,自己不会做呀。”
大家又嚷嚷着:“没有你做的香。”
“今儿没有你们的份,明儿请早。”她将咖啡往苏筱桌子上一放,下巴微扬,“尝尝。”
苏筱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咖啡味道确实很好。“真的很好喝。”
“那当然。”她倚着桌子,圆圆的眼睛眨巴着,十分神气,“我来咱们公司之前,在星巴克打过工。”
“你叫杜鹃吗?是哪两个字?”
“杜鹃花。”她说,“我家在山下。我爸妈说,我出生时,满山的杜鹃花一夜全开放了,整个山头都红遍了。村里有个大仙说,我前世是天上伺候杜鹃花的花僮。”
有人笑着说:“杜鹃又开始宣扬封建迷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