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母亲跟父亲离婚前的最后一个宴会,非常盛大,非常奢华。据说是为了庆祝父亲做成一笔很成功的生意。到底有多成功呢?那个时候他还小,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父亲和他的团队非常兴奋。来宾们纷纷给父亲敬酒,目光充满敬佩,称赞他完成了“最伟大的一笔投资”。但是母亲一直恹恹不乐。宴会结束后,他听到父亲和母亲在争吵,说什么“公司破产了”“创始人自杀了”“员工们养不了家”……吵得很凶,最后母亲指着父亲的鼻子说:“冷血的资本家。”
然后父亲冷笑一声说:“怎么,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说,资本来到世界上,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吵架怎么结束的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当天晚上,父亲离开了家,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没多久,父亲和母亲就离婚了。他一直跟着母亲生活,母亲过世后,去了寄宿学校,偶尔也会被叫到父亲的家里过节。有一年圣诞节,父亲提起了母亲:“她非常可爱非常迷人,只可惜,从小被洗脑了。”
结束和李大维的通话,何从容没有心情再重开游戏,他走出办公室,看到唐秘书抹着眼泪和苏筱说话。虽然他在振华没太用心,但朝夕相对,多少也有些感情。“小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Mark,你说怎么办?刚才律师说,徐总他们突然就不积极了。”
何从容“哦”了一声,已经明白原因,正想着怎么安慰唐秘书。
苏筱从他神色里看出端倪,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对,我知道,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反正你们俩看开些,我估计董事长还得待几天。”见苏筱要追问的样子,抬手阻止,“别问我,问我也不能告诉你,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赢,但你赢不了。”
苏筱没再说什么,看他一眼,走开了。
赵显坤在里面一共待了将近六天。七十二小时结束后,又被请去继续喝茶,无缝衔接,到门口转了一圈又回去。而汪明宇利用这六天见了大部分股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一直以来,赵显坤太过注重企业的社会责任,有时候宁肯牺牲部分利益,有很多眼窝浅的股东一直对他有意见,说他花股东的钱给自己买名声。这次汪明宇找上他们,自然一拍即合。还有些股东,只要给足利益,无不答应。剩下一部分股东是赵显坤的铁杆,但在看到《天字号全员持股方案》和夏明的检讨书后也动摇了。
一圈跑下来,汪明宇感觉董事长这个位置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心里得意,脚下打飘,这天到集团地下停车场,直接将车辆停在董事长专用车位上。乘电梯到二十九层办公室时,一路遇到员工跟自己打招呼,都能感觉到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特别恭谨充满仰慕。
心情美得冒泡,他飘飘然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动作一顿。
赵显坤背着手站在窗前。
心里那个美美的泡泡顿时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碎了。
汪明宇愣了片刻,神色自若地走了进来,关上门。
明知故问:“什么时候出来的?”
赵显坤转过身,看着他。
“刚刚。”
“刚才没看到你的车呀,打车过来的。”
“是呀。手机没电了,没法叫司机过来。”
汪明宇极有耐心地说些没有营养价值的话:“过火盆没有?这种事得去去晦气。”
赵显坤也极有耐心:“你提醒我了,等一下我叫小唐给我准备一个,也给你准备一个。”
“我就不用了吧,我现在好得很。”
“和股东们都谈好了。”
“还行,他们其实对你早有意见,觉得你这些年越来越独断专行了。”
“我听说,你也是用这个理由游说了知平他们。”
汪明宇摇摇头说:“这还需要我来游说?大家有目共睹,夏明狼子野心,故意把天科做亏损,你不告诉大家;大兴这么大一块地,你也不告诉大家。你一个人把所有决定都做了,我们这些班子成员都成吃干饭的了。”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夏明为什么这么做,跟我们当年分家时候的承诺有关,我必须得承认,我们没有给黄礼林他们应有的奖励。这件事跟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已经没法说清楚了。”赵显坤说,“大兴那块地,我是不该瞒着你们。主要是担心说了,你们对夏明有看法,他是个人才,擅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种人我不想放出去,放到外面,他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竞争对手,我们集团没有一个人能跟他相比。再说了,那里住着一群人,都是我们曾经的老工人,我还没有想好如何安置他们,所以想先拖着。这是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