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低头:“是。”
虽说抱着最坏的打算,但军营的情况比二人预料的还糟。
进军营不到一炷香,沈靖州便发现了一大堆问题。
操场之上将士不整,列阵有误,哨岗脱勤者四人,兵械库前懒岗者达十余人。更夸张的是,一支号称“精锐”的轻甲斥候营,竟在日升未点时于营外酒肆饮酒未归,兵器杂堆门外,尚有人牵马赌斗。
沈靖州只看一眼,便命令下去:“传令,全营当日戒备,按战时之制,连坐问责。”
副官面色一变,连忙劝道:“将军,此事若真按战时例律,整顿下来,不下三百人要罚,有人要军棍,有人要革职!这一下去,只怕全营都要乱了!”
沈靖州淡声一句:“不乱的话,陛下要我回来干嘛?”
“......是。”
副官
果不其然,命令一下,当夜便传来反弹。
先是一个统领拖延军棍执行,说手下统领“不过疏忽小误”,当不得重罚;又一名游骑营长官私下托人向许怀之递话,说“将军方才归位,何不留些情面,养养人心”。
更有甚者,在军纪重压之下,反而更不知收敛,暗中结党营私,聚众于营外,言语放肆,妄图倚仗人多势众,以兵众之意反噬将令,妄想将沈靖州生生骂回去,逼退他这位从天牢归来的新任统帅。
当夜三更未尽,西北角老营外,三营、五营、九营之兵,约莫两百余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蹲或坐,皆是面色不善,满脸躁动。
聚集众兵士之人,名唤冯赟,乃是从别营调来的副统,出身军伍十余年,在沈靖州入狱后不久,一跃升为营中主事,素来桀骜,惯于拉帮结派,此刻披着半敞军袍,大喇喇坐在营火边。
他手里握着一壶未封的陈酒,咕咚灌了一口,忽而一拍大腿,酒气未散,怒声吼道:
“哈哈!一个从天牢里爬出来的罪人,竟敢一回来就指东画西!真是好笑!”
第195章 整顿军心
“操练也要查,账也要查,连我们喝几两酒都要写上文书,怎么着?他还以为自己有昔日的威严?”
冯赟站起身,满面不屑,唾了一口,朝地上一甩酒壶,
“呸!”
“一个罪将!他算什么东西!”
“坐过牢的、吃过棍的,现在回头来管我们兄弟?!若我说,他从前也没有别人吹得那么神!早先成朝廷的弃子,若非女帝撑腰,他现在还在天牢里躺着!”
“要我说,说不定是女帝和他有什么不堪入耳的苟且,才放他出来透透风!”
此话一出,营中数人顿时爆出哄笑。
有人大声应和:“是啊,他刚回来三天,就想把哥你立下的规矩改了?咱们第一个不答应!”
“狗日的,回来头一件事不是封赏,不是犒军,而是罚人、割饷、禁酒水!他当这是他老沈家的家事不成?!”
“要是我长得俊点,也有皇帝撑着,我也能当将军!”
冯赟要的就是这种一呼百应的效果,当即酒气上头,脸色发红,振臂扬声道:
“兄弟们都听好了!接下去啊,只要他敢动咱一根毫毛,我带头反他!”
“咱们都在这儿混命的,不是给他沈靖州当狗的!”
“他要查
咱,就让他查到个天怒人怨!”
一通大骂之后,众人情绪已被挑动得不轻,有人原本只是来看热闹,此时也不禁被煽起几分怒火,尤其是那些被罚酒、扣饷的斥候营兵卒,早就满腹怨气。
于是叫好声此起彼伏,嬉笑怒骂、拍桌顿足,竟有几人当场高喊:“冯统说得对!论起打仗,咱们是主力,他算个屁!他再怎么是个将军,若不敬咱,那就别怪咱不敬他!”
此言一出,众人一静,随即爆出更大的哄笑,气氛一时间几近癫狂。
军纪荡然,煽动已成,轩昂的气势震得营火都摇曳不定。
粗鄙之语混着笑声、酒气,早已将军令与军纪踩在脚下。火光映着他们脸上的狂意,胆子被夜色撑得比天还大,似乎再胡言乱语几句,就能将那位刚归位的新任将军撵下高台。
下一刻,夜风中忽传马蹄声,由远及近,由急转稳。
“——将军到!”
一声冷厉的高喝,打断了场中所有笑语。
火光一颤,众人转头,便见一道冷冷的身影自黑夜中缓步走来。
沈靖州披甲而立,未戴头盔,黑发束起,一身沉黑重袍罩着利甲。
寒光未出鞘,威压却已入骨。
副官许怀之紧随其后,腰间长刀轻摆,死死盯着众人,眼神凌冽如霜。
众兵一愣,有人面露惊惧,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聚众喧哗,不点兵、不报数,不在列、不执勤......”沈靖州扫视一圈,面色肃然,“你们,是要违抗军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