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杨望着沈靖州,眼神深处有风雪翻涌。
片刻后,她问:“若真如此,城可保几成?国可留几成?”
沈靖州垂眸,坦然回道:“兵可保三成,国可保半壁。”
“......只有三成吗?”女帝不死心,问道。
叶逸欢好想掀桌——这家伙还想要多少啊!!!!
女帝干咳一声,如今山河沦陷,大宣将亡,的确不应太贪。
再说,若是战局转好,沈靖州未必不能收复河山。
“你给我的是死战之策。”她仔细想来,而后说道,“非全然破敌,而是一时拖延,在高压之下,保全大宣根基。”
沈靖州点头道:“大宣现在,只有死战之策。臣说句实话,即便能赢,也是在众将士们的意志,而不是战术本身。”
女帝眉心微敛,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波动。
当今局势危急,光是打胜仗,已经不足以扶大厦之将倾。
她忽地低声问:“你……若为帝,当如何治局?”
沈靖州闻言一怔,立刻跪下。
“臣——怎敢作此猜想?!”
“寡人允你直说!”叶昭杨情急之下一跺脚,“若你不说,寡人今朝便砍了你的头,拿去喂狗!”
沈靖州这才犹豫道:“臣不思帝位,但若言策,则有三事可言......”
“少废话!”叶昭杨催促。
“其一,清军制。”沈靖州娓娓道来,“想要得胜,必先整军。混编之患在于乱,边防兵与京营兵、地方义军、临时征募部队混杂,易生贪、生腐、生变。应当先取消混编,行兵籍制,南北兵各分五营,统合大宣兵力。”
“只是这样,必要设立足够服众的统领。”女帝凝眉,“如此将才,大宣甚少......”
“大宣不缺能才,只要诸位能各展所长,便足够应对局势。可以设长统、参统、留统三阶将官,互相辅助的同时互相牵制。长统负责战时指挥,参统辅助长统,管后勤、军械、文书、赏罚,而留统负责营中驻地守备与后方驻防。如此,文不可掌兵,兵不得擅逃。明兵文之界,厘军政之权。不求兵精如神,只求兵可用、将可信。”
“......”
叶昭杨又思索片刻,才点了点头,
“那其二呢?还不说,等着下回分解?”
第192章 复职
沈靖州也不卖关子,
“其二,收要道。正所谓是,掌握要道,就是掌握了一国之命脉。盐,是北罗的命脉;铜铁,是南羌的血肉。若是想要啖起血肉,断起命脉,大宣应设四关三司,分别管控西运、南路、中原、北线盐道与马道,设特司听命于御前,驻管出入物资,不归户部,便能防止有异心之人擅权。”
“其三,养民志。战局不仅靠兵马之强,还要靠百姓共苦。官兵饷欠三旬,民间筹粮筹兵如割肉。战当赦前秋税三成,施行仁政,下旨减赋,设助战义田,以流亡荒田十万亩为军屯之地,募流民入屯耕作,耕战并举。如此三年,可缓国力,以养军资。”
话音落定,叶昭杨思索了很久,壁上烛火亦是摇曳许久。
沈靖州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女帝不说话,他也不插话。
权衡过后,叶昭杨定下心意。
“你方才所言之策,寡人已思过......确有可行之处。”
“但,寡人问你一句——你可知,这一步若行不妥,朝局必乱,旧臣皆反,十年之政纲将毁于一旦?”
沈靖州抬首:“臣当然知道,只正所谓‘不破不立’。若不乱,山河亡于静水;若不毁,大宣毁于不动。臣宁为破局之剑,不作安然庙堂之犬。”
这话落地,四方寂静。
叶昭杨盯着他许久,唇角忽地勾起一丝冷笑。
“看来,寡人这趟天牢,是来对了。”
“来人!”
她唤来狱卒,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开锁。”
狱卒怔愣一瞬。
叶昭杨有些不耐烦:“寡人说开锁,没听见吗?”
狱卒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上前,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
“快些。”
女帝目光一厉,狱卒一个激灵,几乎是用颤抖的手将那沉重的铁镣一环环解开。
沈靖州好久没体会过手脚自由的滋味了,打开镣铐的瞬间,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能飞起来。
“从今日起,沈靖州恢复将军之位。”
只听叶昭杨冷声道,
“你要兵,寡人给你兵;你要权,寡人便给你权。”
“但你要记住——”她一步逼近,目光如锋,“寡人放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多活几年,是要你替大宣守住这半壁山河。若寡人发现你有忤逆之举,你的下场,会比待在天牢里更惨。”
沈靖州站起身来,刚卸下的镣铐丢在稻草席上,还滴着寒气凝成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