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轻轻点头。
“照旧,不要让他察觉,”她说,“一丝一毫也不行。”
......
初冬之时,皇帝设下宫宴,只邀请了寥寥数人。
名义上是为“肃清兵部案”与“礼部整肃”而庆,实际上,女帝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沈靖州。
沈靖州收到诏令之时,并未感到意外。
这一整个秋天都是乱七八糟的,皇帝需要用一场仪式性的宴席,为这些划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句号。
宫宴设在御花园侧殿,不如朝中大宴繁华,反而清冷几分。
除女帝与宫中的德妃外,前来赴宴的沈靖州、顾延清、曹林。
——三位臣子对受邀并不意外,但德妃也在,让人不知道女帝是怎么想的。
按理来说,后宫妃嫔断不该列席朝政宴席。哪怕是庆功,也该由礼部操持,绝无女眷在侧的先例,更别说这场宴席,朝臣们大多都不在其列。
然而那日,德妃着了一身素色广袖华裳,款步而入,端坐于上首之下,偏向女帝左侧,仿佛早已理所当然。
见到众人眼中都有程度不一的惊讶,德妃柔声道:
“今次宫宴由内务署统筹,膳食一道,宫人皆惶恐不敢有误。臣妾向总管宫正请了份批令,亲自来坐镇,为的是让陛下、列位大人,吃得安心。”
她说得言辞恳切,连礼部尚书顾延清也跳不初次,只轻轻拱手道:“有劳娘娘费心。”
叶昭杨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她最近和德妃走得近,也怪比起其他嫔妃,德妃算是性格跳脱的,会哄她开心。
宴席之间,女帝话不多,唇角含着淡淡笑意,时不时侧身与德妃低声交谈。
偶尔,她目光掠过沈靖州,似漫不经心,实则探究难辨。
沈靖州察觉到了,但他神色不变,只是纳闷——自己今天脸没洗干净?怎么皇帝看三位臣子十眼,有八眼都在打量自己。
只是如今藏锋为上,他言语寥寥,姿态沉稳,杯盏之间礼度得当,除了偶尔右手不自觉地抚过左肩旧伤,再无半点多余举止。
席近尾声,宫女捧上最后一道——杏仁桂花羹。
一碗清汤白羹,香气随热气袅袅升起,表面撒着几瓣金黄的桂花瓣,看似平常无异。
然而沈靖州眉头一动。
鼻息微收,略一辨味,他便觉出不对劲。
香气淡了,清甜中隐隐透出一丝发涩的苦味。
这一线苦意,被蜜香掩得极深,若非他感官警觉,根本察觉不出。
这绝不该出现在宫中御膳里!
他的喉头紧了一瞬,下意识想出声劝阻。
可就在他开口前,女帝已先一步端起汤盏,动作平稳,轻啜一口。
仅仅三息,她指尖轻颤,眉心微蹙,眼底浮起一抹极淡的异色。
虽快得几不可察,却真真落入沈靖州眼中。
他顿时起身,衣摆扬起,神情罕见地露出一丝急意。
“陛下——”
刚出口一句,女帝却抬手,眼神一沉,示意他不得造次。
她五指微张,按下虚空,“坐下。”
沈靖州只能压下心头翻涌,缓缓收回脚步,重归席位。
汤盏被轻轻放下,瓷声清脆。
不多时,似有什么东西微不可察地攀上喉间。
叶昭杨未多想,只抬眸扫了一眼众人。
那一眼之后,她却忽然轻咳了一声,抬手掩唇。
只见她神色倏然变了,唇色一点点泛白,额角渗出冷汗。
殿中众人顿时色变,
“陛下!”
“太医——唤太医!”
女帝的身体猛地一晃,被冲出来的展素一把扶住。
她手指微颤,按在案几上,短短数息,呼吸已开始紊乱。
沈靖州瞬间起身,神色震怒。顾延清与曹林也齐声喝令太监宫人就地封殿,立刻封锁御膳。
第174章 德妃的手段
德妃微怔片刻,旋即失声惊呼:“陛下!这是怎么回事?!怎会突然如此——”
声音未落,外殿已响起太医奔走而入的脚步声。
数名太医匆匆跪伏上前,现场施针、探脉、下药,连宫人都惊得不敢出声。
堂堂一国之君,仅仅饮了一口甜汤,便气息紊乱,面色苍白如纸,显然是中毒所致。
皇帝只是小啜一口,所以未毒入五脏,但心肺已扰,短时间内无法自行调息。
只是片刻功夫,女帝便陷入昏厥,被展素和太医联手抬上软榻,送回御榻殿中静养。
皇权震荡之际
,气氛凝滞如死水。
内侍总管立于原地,仅仅片刻思索,便沉声下令:“即刻封锁全场!”
“沈将军、顾大人、曹大人、德妃娘娘,还请......皆在宴席之列,侍候在此,等待陛下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