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是在提醒沈靖州——脱身太快,反而令人生疑。就算是献殷勤,也不要用这种愚蠢的方法。
沈靖州却依旧恭敬作答,并没有反悔之意:
“陛下所言极是。臣并非一意减兵,而是请朝廷斟酌边防实际形势,有收有放。即使当真要减,也要从内部冗员、重叠职能、虚列军饷着手,绝不误战事,不扰军心。况且,此折不过是一份建议。若陛下不采纳,臣也并无怨言。”
而他的心声也相当简单:“别人都觉得我兵多,日后难免拿这个当理由来找我麻烦,那我自己主动削一点儿不就完了吗?”
即便是亲耳听到了心声的女帝,也不敢相信,这位大将军的想法真就这么单纯。
——兵多惹人怀疑,那就削呗!
——忠!诚!
她轻轻道:“寡人收下了。”
也不说有没有采纳,只是按下不表。
叶逸欢倒无所谓,反正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沈靖州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黑点,她也不期望能全都洗白,能洗一点是一点。
兵部尚书曹林这时走出列,垂首拱手道:“陛下,臣有一言。”
叶昭杨心想曹林平时就看不惯大将军的跋扈做派,在位职上也和领兵在外的大将军不对付,说不定他能给出什么提议,当即微微抬眸:“准。”
曹林站定,目光掠过头上飘有【Nec】字样的沈靖州,眸中波澜不动:“大将军既有意削减军费,不若先从北疆调兵入中。”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顿时一紧。
北疆,是沈靖州多年驻守之地,是他的根须稳固之地,亦是兵权所在。
如今兵部尚书表面上响应将军提议,实则动的是他的命脉,他又会如何应对?
大臣们眼中闪过异色,纷纷在心里盘算:
“这兵部尚书,好一个顺势出刀。”
“将军若应,割肉让权;若不应,便坐实心虚之名。”
叶逸欢闻言,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目光在曹林身上落定。
一瞬间,她瞥见那人腰间一物。
那里垂着一块玉佩,半遮半露,造型古朴,边缘刻着细密的螺旋纹,不像是中原产物。
虽然她暂时认不出这玉佩花纹出自何处,但足够她做些文章。
只见沈靖州上前一步,声音一出,压得整个朝堂都一静:“兵部尚书曹大人,别来无恙啊。只是今日见到曹大人,微臣有一事不明——”
“何事?”曹林手指一颤,拢了拢袖口。
“你身为大宣兵员统筹,怎会佩戴刻有异族纹饰的玉佩?”
曹林面色微变,下意识将玉佩收入袖中,心中一紧:“糟糕,忘摘了!”
叶逸欢冷冷一笑:“据我所知,无论是南羌还是北罗,多年与我朝边防摩擦不断,陛下登基不久,南疆刚刚平息战事。你挂着异族图腾,却在朝堂之上提议调我北军,你又是何居心啊?”
看着曹林面露窘迫,兵部中人连忙出列辩解:“这是曹大人随手收购的,仅凭一方玉佩,如何断定曹大人的用心?曹大人为国鞠躬尽瘁数十载,大将军莫要疑心妄起,血口喷人!”
叶逸欢原也没打算真用这块玉佩拿兵部尚书怎么样,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便罢了。
站在一旁的吏部尚书李直眼中微微一闪,忽然出列,高声说道:“陛下,臣有一策,可暂解纷争。”
女帝看了他一眼,心道来的正好,她正愁如何让此事收场,连忙说:“李卿请讲。”
李直上前一步,恭谨道:“大将军久战归来,若要在京暂歇,不妨令其协助吏部,查办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科举舞弊案’。此事牵连广泛、波及京中官学,若将军能从中理出真相,必能彰显陛下整肃朝纲之志,也可安百姓之心。”
第156章 大将军查案
话说得滴水不漏,实则是将沈靖州从兵权话题中“转移视线”,也有让他深入复杂京官体系、看他是否真心为朝的试探意味。
叶逸欢听罢,微微一挑眉:“这李直......倒是很会给自己找活。”
他看向女帝,却发现她未有拒绝之意,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军以军中纪察闻名,理政之能,寡人尚未得见。”
——这什么意思,是要让她试一试吗?
“此案甚重,便劳将军暂居京中,协助吏部理清是非,将军可愿意?”
这话问的,难不成沈靖州还能抗旨吗?
叶逸欢嘴角一咧:“臣遵旨。”
散朝之后,沈靖州并未急着离宫,而是拐了一道路,走向吏部值房。
李直正整理折子,见他前
来,忙笑着起身相迎:“是稀客啊,久违久违。将军今日朝堂之上,言辞精炼、气势如山,果然不负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