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须臾,便消逝在了白茫茫的远山与苍空中。
尤纬千疮百孔的尸身这下彻底瘪了,徒留骨头架子撑住那层皮。
“噌——”
秦天纵利落地收刀入鞘,他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回季月槐身上。
“别怕,再多歇息会。”
那些长老们终究来迟一步,火急火燎地赶到时,被埋伏在此地的金枫谷众人逮了个正着,全部被活捉,押解回城主府,等待审问与处置。
季月槐二人也随众人回城主府,准备先修整几日,再从长计议。
一片愁云惨淡的凝重氛围里,最格格不入的当属贺安了。
尽管伤得不轻,走路一瘸一拐的,但他仍然龇着大牙直乐呵。
傻人有傻福这句话,完全说的就是贺安。
当天,崔无情了解完事情的始末后,沉吟半晌,抬手朝向贺安一指。
“我,我吗?”
贺安左看右看,确认周围只有自己一人后,讪讪地上前一步。
“你,跟我走吧。”崔无情霸气侧漏地下达指令,“先从外门弟子做起。”
贺安先是热泪盈眶,然后又忍不住仰天大笑,最后边呜呜呜边哈哈哈,百感交集地小声赞美自己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小爷我以后就是大宗门的人了,每天穿红衣戴金链,嘿嘿嘿嘿……”
*
“是你吗,是你,阿艳……阿艳?你,你为何这般对我?”
蔺夫人用手揪着心口的衣裳,哀戚地质问道。
阿艳的那张没有瑕疵的假脸上,终于出现了几丝裂痕——方才的几个时辰内,她抗下连番的逼供,愣是半个字没吐出来,直到蔺夫人出现,她才稍微有了点表情。
“你呢?”阿艳冷哼一声,讥讽道:“你又为何那般对我?”
“说好的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你却一转头,跟个草包样的纨绔公子跑了?”
阿艳咬字极重,她恨恨地看向蔺夫人:“芙瑶,明明你我当年……那么苦的日子都熬下来了,你就那么贪图城主府的锦衣玉食与骏马轻裘么?”
蔺夫人听闻此言,眼神空茫了一瞬,随即倒吸了一口气,尖声回应:
“对!对!对!我就是想过好日子,不行吗?我想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一辈子舒舒服服快快活活的过,哪里有错,哪里有错?!”
“更何况,我根本没想过抛下你!我有找过你的!阿艳!”
阿艳受制于她僵硬的脸庞,不然此刻的表情定会更鲜活,更狰狞,她“嗬”了一声,作揖道:“感恩、感恩啊,身为城主夫人,还曾降尊纡贵地干过这种累活,真是不容易。”
蔺夫人心凉透了,不欲与她争辩,擦干眼泪,问道:“你要报复,报复我就行,为何要害我儿的命?”
“你——儿?”
阿艳笑了,语调拖得长长的。
“不是你儿吧?”
蔺夫人脸色一变。
阿艳嗤笑道:“这就是你贪图安稳还心慈手软的下场,自家的男人随随便便地背叛你,你还得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老老实实地养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
“要是我,肯定要亲手弄死,绝对不让他活过满月!”
她一口气不停歇地畅快往外吐:
“芙瑶,我体恤你,舍不得脏了你的手,就替你动手了。说实话,他死了,你心里是不是挺爽快的?”
蔺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哆嗦着嘴唇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崔无情抓住重点,冷声发问:“你怎么动的手?”
“记不大清了,当时我点完痣,他一照镜子就疯了,哈哈哈哈……然后就是满屋子地找银票,还想要我的金簪子。”
“我跟着他,怕他扰民,便引他去没人的地方,结果这疯子站在断头台铡刀下,说这儿是铜钱孔,主动钻进去找死!”
阿艳朝蔺夫人挑挑眉,艳红的嘴唇中说出无比残酷的字句:“都怪你这个当娘的,狠心地给他贴了符,害死自己的儿子。”
“不是么?”
“疯子!你别说了!夫人……夫人!”
“晕过去作甚?害死就害死了呗,反正也不是亲生的,哈哈哈哈……”
“住口,住口!”
癫狂的笑声与哀戚的哭声交织,窗外青竹上的积雪几乎都要被震落些许,大地白茫茫一片,月光散落其上,显得格外耀眼。
雪停了。
第35章
“烫不烫?”
季月槐半躺在床榻上, 伸手接过茶盏,摇摇头。
“冷不冷,要不要关窗?”
季月槐轻轻吹了吹, 小啜一口茶, 继续摇头。
“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季月槐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无奈地控诉道:
“人家刚出月子的,还未必要这般悉心照料呢,更何况,我身子骨还算挺健朗的,不必这样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