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鼓声大响,激昂而又癫狂的鼓点声中,男子的嘴被掰开,从下颚狠狠敲上一枚银钉。
扭曲的痛苦表情转瞬即逝,下一秒,他愉悦的嘶吼声已经与野兽无异,再无半点人性。
季月槐暗道不好。
他能明显感受到陡然飙升的压迫感,还有磅礴涌来的灵气。
敲一根钉子,就能抵得过旁人苦修数十年,这并非是什么玄妙的仙法,而是催命的邪术。
且,正常人见了这场面,不说立刻逃命去,起码不会兴奋到欢呼喝彩。
这说明在场众人的神智已逐渐被摧毁,在肉身彻底毁坏前,估计就已经和行尸走肉无异了。
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季月槐的手悄悄摸上了腕上伪装成绷带的发带。
贺安此刻已经吓得原地静止了,他总算意识到自己误入虎穴,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 才钉了区区几根,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耳坠男嗤笑一声,作势要拉他上前观看:
“若你将来有幸见得教主一面,不得吓得尿裤子?”
贺安“啪”的甩开他的手,惊恐地连连摇头。
季月槐暗道不好。
果然,这一甩,耳坠男的面子挂不住,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他恼羞成怒地骂了句三字经,指使身后的灰袍人架住贺安:
“哼,我看你天赋异禀,根骨清奇。这样,不必修炼了,即刻受礼,今天三颗明天三颗后天三颗,到时候直接晋升,就能跟在我屁股后头混口饭吃,岂不美哉?”
他拖长语调,继续嘲弄道:“当然,前提是——到那时你还有命受着。”
贺安闻言,脸色唰的白了,额头簌簌地流下冷汗。
季月槐此时已经解开结,正准备出手时,身后的尤大哥却忽然出声。
只见他挤到了人群最前面,殷切地低头哈腰道:
“大人,您别理睬那傻小子,瞧瞧我咋样,我肯定比他能吃苦点,让我先接受赐礼,咋样?”
这种场面,看的人着实不好受。
贺安也愣住了,他进退两难,又害怕又自责,只能小声劝尤大哥道:“大哥您别这样,不值当的,我好歹年轻力壮些,让我……”
那耳坠男见他们推来让去,面上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他冷嘲热讽道:
“这是演的哪一出,兄弟情深?欸,别让来让去了,你俩一起,行了吧,我们这儿啊,钉子管够!”
灰袍人听命上前,将尤大哥也架住。
不能等了,就是现在。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人群后忽的传来沉稳沙哑的质问声。
“做什么呢。”
季月槐神经紧绷,捏着发带的手指猛的一颤,随着众人回头看。
只见密集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一个高挑丰满的女人背着手走了过来,她没有带面罩,不仅下巴有钉子,锁骨处也密密麻麻地打上了一排。
女人长着一张假脸。
这是季月槐的第一反应。
不是说她长着纸糊的鼻子、木雕的下巴,或泥巴捏的颧骨,而是指一种,说不出来的令人汗毛倒竖的感觉。
太对称了,太平整了,太光滑了。但又偏偏是真的从血肉与骨头上长出来的。
说不上是年轻还是苍老,假到分辨不出美丑,感觉若是点把火,能将这脸给烧个干干净净,露出里面的真容来。
并且,这张脸上,极其均匀地分布着痣,左半边有的,右半边一定有。
阿艳?是你吗。
尽管季月槐从未亲眼见过阿艳,但他此刻有种强烈的第六感。
就是她。
“蔺长老,您来了。”耳坠男连忙赔笑脸,他佯装难办道:“这些人吵着闹着要——”
“安分点,别捅出篓子来。”女人环视一圈,冷冷打断了他的话,“邢获,看在你舅舅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是。”
耳坠男,此时应该叫他邢获,立马怂的跟个蛋一样,半声也不敢吱。
季月槐却心头一震。
她怎么也姓蔺?
还是说,她也选择姓蔺?
*
阿艳来视察一下就离开了,她走后,邢获不敢造次,尽管恨得牙痒痒,还是放过了他们一行人。
有惊但无险地度过了难熬的白天,夜晚终于来临了。
黑黢黢的屋子里,贺安对着尤纬千恩万谢,鼻涕都快掉到人家的身上去:“尤大哥,我真的不知怎么感谢你是好了,咱们出去后,等你老的走不动路,我给你养老……”
尤大哥摆摆手,憨厚一笑:
“小子,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性格跟你也像,是个整天就会傻乐的,我是个做爹的,就是见不得你们这个年纪的被欺负。”
贺安一听,眼泪更是止不住了,他狠狠擤了把鼻涕,哽咽着发誓:“不等你老,出去后我就给你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