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画的。”
蔺夫人黯然承认。
“夫人,你可是给那三个孩子都下过符了?”季月槐接着问道。
蔺夫人嘴唇颤动着道:“是。”
季月槐叹口气,追问道:“为什么呢?”
“为了你们来。”蔺夫人颤声重复了一遍,恍惚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为了,你们来。”
这是何意?季月槐震惊之余,心中涌现百般不解。
蔺夫人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惑,擦干眼泪,硬撑着镇定地开口:
“你们二位能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儿了。”
“其实,我向金枫谷也隐晦地求助过,但毕竟他们少谷主不久前残疾,老谷主紧接着也撒手人寰,谷内动荡不安人心惶惶,自身都难保了,自然是抽不出空来,处理我这边看上去就不是很迫切的请求。”
季月槐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也隐约察觉出了背后另有隐情,于是温声道:“莫慌,我知晓您有苦衷,且慢慢道来,我们听着。”
“他们……他们暗中守着出城的道儿,还监察着所有寄往异地的信件,我被逼的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秦天纵皱眉:“他们是谁?”
蔺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捧出了一具用手帕仔细裹着的鸟尸。
“本来您二位一来,我就想偷偷暗示你们的,可当晚,我饲养多年的鹦鹉就……”
她说不下去了,哽咽地将鸟尸递给二人看。
这只鹦鹉被养的很好,尽管已死去多日,但羽毛翠绿而有光泽,胸前的绒毛洁白而柔软。
虽然如今已无从知晓,但季月槐却莫名觉得,这就是那只无心插柳的小鸟儿。
而它的脑袋,却残忍地被一根三寸见长的尖锐铁钉,狠狠地贯穿。
铁钉上,还系一段破破烂烂的绸布,上面用血写了三个字。
识相点。
真是造孽啊。
季月槐于心不忍,闭眼不语。
秦天纵沉声问道:“公孙酉的死,也与他们有关?”
“我……不确定。”蔺夫人心如刀绞地将鹦鹉重新给包好,道:“但是,我敢确定的是,凶手此人我认识。”
季月槐震惊地问她:“此话怎讲?”
蔺夫人狠狠地抹了把脸,却没能抹去脸上的疲惫与绝望。
眼角的鱼尾纹因崩溃而四散绽开,她颓丧道:“她是我年轻时,在潇湘馆当清倌那段日子里,私下偷偷结过金兰的义姐妹。”
“算是我……最好的姐妹。”
“真是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我俩还能再遇见。”
第28章
蔺芙爻自幼认为, 天无绝人之路,关关难过关关过。
生下来被扔在富贵人家门口,没人要, 即将冻死之际, 被路过的屠户捡回了家作童养媳,给她吃给她穿, 暂时保住一条命。
可到了八岁,恰逢大旱之年,屠户家自己都快养不活了,便把她卖给了潇湘阁的老鸨,换了几袋子苞谷, 勉强充饥。
蔺芙爻本以为自己进了烟花之地, 天天都要受虐挨饿, 但她命好,服侍的花魁是个面冷心热的美人。
讲话是刻薄了点,但却刀子嘴豆腐心。
见蔺芙爻干活儿受伤了, 会温柔地替她包扎,饿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会给她点心吃;被手脚不干净的盲流子欺负了,还会替她出头, 厉声喝斥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
小小的蔺芙爻觉得, 花魁姐姐真是观音菩萨再世, 九天玄女转生。
这也就罢了, 她身段还玲珑有致,琵琶弹的还这么好,哪哪都让人打心眼里艳羡。
某天,蔺芙爻帮她擦净琵琶弦后, 小心翼翼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花魁姐姐愣了半天,说她只知道自己姓蔺。
蔺芙爻想,好,那我今后也要姓这个。
几年后,她出落的亭亭玉立,琵琶也弹的能颇能入耳,但年纪还太小,老鸨便先叫她去当清倌。
看她生的粉面桃腮,便赐名为“芙瑶”,每日给客人谈谈琴唱唱曲儿,日子还算清闲。
某天,龟公领回来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叫阿艳,脾气看着很倔,嘴抿的紧紧的,无论如何也不讲话。
众人都觉得这丫头难相处,蔺芙爻看着她,却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便将她要下来做自己的侍女。
不久,蔺芙爻惊讶地得知,阿艳竟然只比自己小三岁,只是因为长年饥一顿饱一顿,才长得这么瘦小。
于是,蔺芙爻此后经常给阿艳带好吃的,偶尔还会塞给她铜板,叫她上街买些喜欢的吃食打打牙祭。
她待阿艳如亲姊妹,二人同吃同住,逐渐情同手足,每每夜里睡不着,她俩间就有讲不完的悄悄话。
而花魁姐姐此时,已是名动瑯城的名伶,多少人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