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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明灯与慈悲刀(40)

作者:草药绒 阅读记录

秦天纵忽然笑了。

只是这笑意并未达眼底,反而透出一股苦苦压抑的偏执气息。

“我原谅你。”

秦天纵声音低沉喑哑,吐出令人胆寒的残酷字句:“你再往后退一步试试。”

许是秦天纵眼底翻涌的郁色过于骇人,季月槐被吓得呼吸急促,眼底瞬间不争气地蓄满清泪,但须臾后,这点点泪光却化作决绝。

他猛地转身,足尖轻点石阶,身形腾空而起,翩飞的衣袖于金红的晚霞划出一道稍纵即逝的白痕。

见此情景,铁蹄声骤起,副手低喝道:“追!”

秦天纵抬手制止。

“退下。”

手下们闻言勒马,面面相觑,无人敢违逆秦天纵的命令。

秦天纵的笑意彻底消失,他冷声指挥:“反贼尽数关入地牢,严加看守。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手下齐声应诺:“遵命!”

话毕,秦天纵紧咬后槽牙,身形如离弦之箭般飞掠而出,速度之快几乎要留下残影,朝着季月槐的方向追去。

*

季月槐一路飞驰,不留喘息的空隙,逃至了未名湖边。

天寒地冻,湖面已冰封,厚厚的冰面如镜,倒映出漫天的晚霞。

一艘小船孤零零的冻在湖心,船板上已落满白霜。

季月槐筋疲力竭,他跳至船上,刚想掀开帘子进去避寒,身后不远处却传来清越的刀鸣。

冰层于恢弘的刀气下迸裂,裂纹如碎玉般蔓延,“咔擦咔擦”的碎裂声乍响。

“轰——”

下一秒,湖面冰层彻底被轰碎,碎冰四溅,水雾冲天而起,小船随着碎裂的坚冰剧烈摇晃。

季月槐狼狈地立于船头,发丝被水汽浸湿,凌乱地贴在鬓边。

他很想逃开,但远远眺望着秦天纵的身影,步子却再也挪不动。

二人已一年不见了,若这是最后一面,未免也太潦草收场了。

“不跑了?”

秦天纵咬牙切齿地问道。

季月槐不语,只是认真地看着秦天纵。

长高了,也变结实了些,头发也长了,之前只到肩胛骨,现在已堪堪齐腰。

秦天纵飞身立于船尾,他深吸一口气,隐忍地开口:“随我回去,既往不咎。”

季月槐浅浅地一笑。紧接着,他从袖口摸出了什么。

是一枚刀穗。朱红缂丝编织而成,末端缀着颗小巧玲珑的白玉珠。

“给,出关礼。”

秦天纵愣住了。他握刀的手紧了紧,沉默半晌,还是伸手接过,揣进了怀里。

“走。”

“我不能和你走。”季月槐摇了摇头,“之所以留下,是想和你好好道别。”

秦天纵垂眸凝视着季月槐,双手忍不住地微微发抖,嗓子也艰涩难发声。

“你认真的?”

季月槐半垂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哈……”

秦天纵怒极反笑,他猛地扬刀,架在了季月槐白皙纤细的脖颈上。

季月槐的发带被刀风掀起,飘飘悠悠地晃着,温顺地滑落在了刀脊上。

秦天纵此刻出离的愤怒,灼人的狂躁炙烤着他,泼天的不安将他吞噬,叫他恨不得挥刀把这艘破船给劈个粉碎,砍个稀巴烂。

但看着眼前之人,他却莫名想起了初见那天,季月槐坐在窗棂,笑盈盈唤自己时的模样。

真漂亮。

九岁的秦天纵和十九岁的秦天纵,相隔十年,对着同一个人,发出了由衷的喟叹。

第20章

季月槐知道,秦天纵现在恨死自己了,恨的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

但他恨也是应该的。

季月槐仰头望着秦天纵。

他呼吸紊乱,握刀的手指因太用力而微微发白,但眼神却露出了罕见的迷茫,与深深的疲惫。

颈部的皮肤感受到了刀锋的森森寒意,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季月槐没有退缩与求饶,他只是垂下眼帘,轻轻地说了句。

“对不起。”

俯视雁翎山庄时,只见残垣断壁烧的焦黑,断裂的刀剑长枪散落战场,血水与泥土汇成暗红的溪流蜿蜒流淌,空气充斥着硝烟与铁锈味。

季月槐不是傻子,他已经知晓今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在为秦天纵高兴的同时,也有难以言说的心疼和——

遗憾。

季月槐想,若你一直是那个势单力薄的三少爷,该多好。

这样,我就能给自己随便找个理由,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要么从始至终,你就是那风光无限的少庄主,也很好。

那我还能恨你恨的彻底一点,不至于道心摇摆到如今这般地步。

季月槐喉间哽的发紧,嘴角却忽然尝到了淡淡的苦咸。

他缓缓抬手,指尖触及脸颊,感受到了湿润温热的泪痕。

季月槐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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