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脖颈上也挂着厚重繁复的银胸牌,腰上围了逢满银菩萨的腰带。
子时,守灵开始。
长长短短的白蜡烛被点燃,火光摇曳,将寨民们的影子拉的忽远忽近。
寨民们围坐在一起,悄声拉家常,小娃娃们被沉甸甸的银帽压的走不稳路,摇摇晃晃地摸着长板凳走,被阿嬷抱起来哄睡。
几个年长有威望的长老聚在一起,边严肃地讨论石兄的落葬地。
长老手握烟斗,烟雾缓缓升腾,缭绕在他们布满皱纹沟壑的苍老脸庞。
奇怪的是,他们始终都在仰头远眺着陡壁,而并非广袤的林地。
季月槐也看向那峭壁,却发现其上镶嵌着成百上千的木格。
他再定睛一看,发现不是木格,而是密密麻麻的棺材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悬棺葬。
滨水而葬,下临深溪,上迎青天,死不落土。
而石家兄弟,将被安葬于悬崖顶,灵魂得以升天,庇佑世世代代的榆林寨子民。
*
说起来,季月槐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守灵。
他坐在廊轩,静静地发呆。
手腕上缠着月白的发带,另一头系在秦天纵的手腕上。
秦天纵睡熟了,虽然方才只说要小憩片刻。
躺下前,秦天纵看向季月槐。季月槐猜到他想干嘛,于是做了个停的手势,耐心地问道:
“这样行不行?”
过了不知多久,季月槐的眼皮直打架,他也睡着了,可过了不知是一瞬,还是一个时辰,他被轻轻地摇醒了。
只见秦天纵已醒来,他将季月槐带上吊脚楼的最高点,低声道:“看那儿。”
季月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看见了令人心生疑窦的一幕。
祈福台下的石雕水槽里,浮着几株淡粉的睡莲,翠绿的莲叶有小有大,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
可,这些莲叶缝隙中,蓦然钻出了一双纤细的手。
江伥,水猴子,还是蜮?
不对,都不对。
这双手并非毫无生机的苍白,而是健康美丽的小麦色,上还戴着湿漉漉的雕花银手镯。
季月槐悬着的心略微放下。
好像,就是个寻常的小姑娘。
她的手扒在水槽边缘,露出双上挑的丹凤眼,没有直接站起身,而是警惕地观察四周,神色慌乱且眸光闪烁。
像是在……
躲着什么。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后,季月槐迅速扫视了圈寨子,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
万剑楼的弟子们在站岗,寨民们也都围在篝火旁守灵,没有人鬼鬼祟祟地在人群外游荡。
季月槐轻抚腰间的槐木铃铛,却发现了个令他脊背发凉的事实。
虽然没有剧烈颤动,但,它一直一直在极细微地颤动,乃至于没有任何声响,季月槐白天都没发现的了。
“怎么了?”秦天纵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询问道。
“有东西在附近。”季月槐点点铃铛,“离得远,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邪祟,但,一直在。”
说话间,姑娘已从石槽水缸内爬出,她小跑着走下祈福台长长的石阶,时不时回头或左看右看。
她的脚底沾染了水槽里的淤泥,沿途留下足印,看的季月槐替她揪心,生怕有脏东西顺着痕迹找到她。
幸好,一路平安。
她提着蜡染百褶裙,跌跌撞撞地跑到人迹罕至的溪流边,掬起一捧溪水,洗去脸上的脏污。
季月槐二人背过身,为她护卫。
待她梳洗完,小姑娘站起身,悄悄地沿路反回,回到吊脚楼内,小心地靠在阿嬷腿上,沉沉睡去。
就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
第17章
东方露出鱼肚白,天将破晓。
季月槐一晚没睡好,哈欠连天。
那姑娘回屋后,他俩不敢松懈,始终绷紧神经,注意有无异常发生。
但寨子里静谧安静,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危机四伏的夜晚。
花桥上,几个弟子正你来我往的对剑,虽然万剑楼门规严苛古板,但他们到底是年轻气盛的,个个神采奕奕,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朝气。
边嬉笑打闹着,他们趴在栏杆上,欣赏起桥底灵活穿梭的游鱼。
日光蓝烫烫的,青绿的溪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恍若会流动的翡翠。
“你们说,将来生云台比武,咱们若是能赢,要挑什么宝物才算好?”
“那必定是千年陨铁!”一个女孩子不假思索道,“我要锻造出全天下最最锋利的剑,剑锋所指,万物皆可斩断!”
“我倒觉得,要龙鳞甲最为妥当。”一个年龄稍长的男孩儿反驳道:“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留一口气在,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如果是我的话,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