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放在餐桌上的手指开始,冰冷的寒气延展着,凝结成一簇簇晶莹的冰花。
雪臻猛地抬起手,遏制住脑海中的念头,冰花顿时停止生长。
赶在别人发现之前,雪臻飞速挪动白瓷盘子,遮住了未消散的冰花。
他到底是什么人?
雪臻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好奇自己的身份。
“不合口味吗?”星使见他迟迟没动,问道。
雪臻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注意到一簇簇的冰花,因为星使隐藏自己表情的能力太出色了。
既然对方没提,他也没有主动说,只是摇摇头,“挺好吃的。”
餐桌上其他人在喝酒,有叫不出来名字的人劝雪臻一同喝酒。
星使想要帮他回绝,但雪臻却阻止了,因为他对喝酒这种事完全没有印象。
星使向他投来不赞成的目光,“总觉得你会后悔。”
无数或真或假的祝酒辞,蒸腾着漂浮于半空中。
有人递过来一块青柠檬,他举起酒杯,喝掉半杯兑了橙汁的伏特加。
真奇怪,似乎没喝多少,就已经尝不出任何酒液的味道了。
天旋地转。
是他喝醉了吗?
想要抬头去看星使,却发现自己早就在盯着对方的脸。
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眼皮上,压得他困倦眩晕,周遭的场景模糊成斑驳的色块,就好像印象派的风景画。
……
“雪臻。”
有人在叫他,但他像是沉在水底,传入耳畔的声音模糊失真。
“雪臻。”那人又道。
迷蒙的视野中心是一双流动着蜜糖的眼睛,灿烂夺目的金色。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那人又补充,“回我的家。”
他分不清周围的人,他们像是缥缈的烟雾,像是梦境里灰黑的幻象,像是被操纵的提线木偶。
——只除了星使。
混乱的思绪勉强拼出一个名字。
场景破碎变幻,有力的手臂却始终环绕着肩膀,雪臻感受到不属于他的体温。
“热……”
“马上就到家了,”星使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诱哄,“再忍忍。”
今晚他滴酒未沾,无比清醒地将雪臻送上出租车。
车窗外,街道旁的行人如流水涌动,灯光似流火闪烁,鸣笛声透过玻璃模糊地传进来。
雪臻无知无觉地躺在他的腿上。
霓虹灯光落在那张完美精致的脸上,神情恬淡安详,冷白的肤色因着暖色调的灯光变得温暖,就连浓密纤长的睫毛也闪着暖光。
用手背去贴面前的这张脸,脸颊的温度明显要比平时高。
他却迟迟没有收回手,而是一路向下,手掌紧贴着肩胛骨,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
因为自己的动作,这具身躯微微颤抖,睫毛翩跹的幅度变大,但仍旧没有醒过来。
就好像,他现在可以对雪臻做任何事情。
这念头很诱人,像是风中摇曳的罂.粟,这具身体在无声地邀请他。
然而,他想。
这种程度的抚摸已经在他的道德边缘摇摇欲坠,只要他还有理智,就无法放任自己继续行动。
至少他不能趁人之危,至少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雪臻必须是清醒的。
这样想着,他没有继续放任自己的举动。
他的住所离学校不远,即便路上有些拥堵,也只用了二十多分钟。
一路走到单元门口和乘坐电梯时,雪臻都很配合他。电梯门“叮”地一声开启,雪臻半靠着他来到家门前。
他掏出家门的钥匙,旋开锁芯,打开灯,将雪臻放到卧室的床上。
雪臻躺在床上,半睁着冰蓝色的眼睛,眼底是一片迷茫。
这样看着他,真是太犯规了。
“我去给你拿水。”他不知道雪臻能否听见,却还是吩咐道,“躺着别动。”
环视四周,星使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对家里的布局毫无印象,但他还是尝试着想去厨房弄一点蜂蜜水。
雪臻勉强听清楚后半句话,脑子里一塌糊涂。
醉酒后的一路上,他都迷迷糊糊地告诉自己——
千万不要冰冻路人。
不要冻死别人。
也不要用冰雪冻死自己。
此刻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身体里却像是藏着一团火,愈烧愈烈。
热意持续不断,涌入四肢百骸,身体沉重,四肢疲乏。更糟糕的是,他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一种诡异的、不受控的感觉席卷了身心,将他卷入最深沉的黑暗,但与此同时,身体却突然变得轻盈,视野转瞬颠倒,陷入一片漆黑。
盖在身上的被子突然变得厚重,像一张大网似的笼住他。
这是……?
发生了什么……!
*
星使的动作迅速,端着蜂蜜水回到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