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难堪的是,这一切都被不熟悉的同学看在眼里。
面前的人对他抱以微笑,弯腰捡起掉落的书籍,拍掉上面的灰。
“顺便一提,”他把书递给雪臻,“我叫星使,很高兴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于危机之中。”
星使当然不像他一样——上课不听课,每门课拿到及格就可以。
换而言之,星使完全是他的反面,绩点维持在全院的前几,对所有的人都温柔礼貌。
雪臻有些困惑,在此之前,在图书馆偶遇之前,他竟然对星使毫无印象。
但自从第一次相遇,星使的存在感显著提高,或者说,有些太高了。
比如,对方会主动坐在他的旁边,陪他上外教老头的课,甚至主动约他在图书馆赶论文。
说到论文,这又是一件令雪臻头疼的事。
明明他已经上过半学期的课了,但面对论文,面对空白的文档,面对闪着荧光的笔记本屏幕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完全全的空白,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听过课,没有学过一丁点相关的知识。
所以当星使主动提出要和他一同写论文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星使早就替他约好座位,靠近一排排书架的地方,周围的人也相对要少一些。
尽管如此,雪臻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
很恐怖的事情是,他完全记不起一点上课的内容,甚至回忆不起外教老头布置论文时的内容讲解。
一旁的星使低着头,手指时不时滑过pad的屏幕,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窘迫。
但是他大错特错。
就在他如坐针毡之际,对方忽而抬起头,用手中的笔轻轻地点了点他的手背。
温柔却冰冷的触感令他回过神来,迎上一双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眸。
星使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他却觉得对方完全看透了他的内心,看穿了他的脑子里完全容纳不下半点课程的内容,也知晓他敲不出一句完整流畅、没有语法错误的英语句子。
这一次雪臻的感觉正确,因为星使沉静地凝视了他三秒钟,接着凑近他的耳畔,声音轻缓,“发给我。”
这三个字完全暴露了他无能为力的事实,但雪臻只觉得解脱,他终于不用再装下去了。
从内心深处倏尔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雪臻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教室里听课,也不应该在ddl来临之前疯狂赶论文,这不符合他的身份。
身份。
这两个字如同微妙的警告,带着黄色底黑色图案的感叹号标志,棱角锋利地滑过心底。
他的身份,难道不是大二的学生吗?
强压下凌乱的思绪,他默默地、飞快地将狗啃过似的的论文发给星使。
星使早就写完了自己的论文,此刻熟练地打开雪臻的论文,在笔记本上删删改改。
“删删改改”只是一种委婉的表达,事实上,星使删光了他花费半天时间才憋出来的、语句不通的、所有的、可怜兮兮的句子。
雪臻微微偏头看对方。
白色的卫衣衬托出流畅的肩颈线条,纯黑色的发尾盖过白皙的脖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星使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论文,却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隐晦的笑。
雪臻收回视线,戴上耳机,随便找了个电影,度过接下来的图书馆时光。
他们足足坐了一下午,雪臻也看了整个下午的电影,直到星使将写好的、甚至调好格式和学号的论文发给他。
“你怎么知道我的学号?”他忍不住悄悄问。
就连他本人都没记住自己的学号。
——这又是一件奇怪的事,他已经上了快两年的大学,怎么连学号都记不住?他之前是怎么交作业的,难道每交一份论文,每做一份PPT,都要翻看一遍学生证吗?
他试图回想这两年的大学时光,却想不到除星使之外的任何记忆,就好像在浓雾弥漫的清晨眺望远方的山脉,除了扑面而来的白雾之外,望不见一点山峦的脉络。
“上课签到的时候记住的。”星使压低声音回答。
搞定论文后,已经到了晚餐时间。
从图书馆的大门出来后,夕阳的余晖散落一地,洒落在草坪上,洒落在道路两侧行人的衣服上,洒落在他们两个人的头顶。
星使却突兀地停住脚步,雪臻见他没跟上来,也停下来。
“怎么了?”他问。
“天空……很奇怪,”星使的表情有点疑惑,“不该是金橘色,应该是深蓝色或者黑色的。”
“你是在描述晚上七点过后的天空吗?”
“算了,”星使没再纠结,“别在意,我们去吃饭吧。”
介于对方不求回报地帮他写完了论文,雪臻也不好意思再让对方请客吃饭,于是先一步提出自己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