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小脑袋看着言喻,直至对方眼眶逐渐泛红,林司言一瞬间流露出做了错事的表情,小手捧住言喻的脸,轻轻吹气:“言言给爹地吹吹。”
终究要离开的人,却因为一时恻隐,决定在小孩儿心里留下一点温存与爱。
“喜欢的,爹地永远喜欢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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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亦如裹紧披肩,迎着微亮的晨光回忆,林叙南去世后,林家再也没有能够护住林司言的人,言喻想过回来接走林司言,林司言却提出要去孤儿院。
两父子各有心思互不相让,夹在中间的裴亦如最后给出折中的解决方案,让林司言成为她的孩子,林司言就这样给自己找了一个新的家,在电话里告诉言喻,让爹地不要再想他了。
“对言言来说,爱言喻最好的方式,就是和他再也不见,”裴亦如浅笑一下,眼眸里却是不可名状的悲伤情绪,“之后言喻又来了几次电话,言言一开始还会乖乖接电话,说自己在新家有多幸福,后来他就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
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裴亦如轻轻拍了一下手,似乎要把这些不好的情绪也统统拍掉,她转向裴铄轻松一笑,像是将压在心头的大石转手扔给了裴铄:“故事告一段落,该回去了。”
她步履轻轻走在前头,裴铄却拖着千斤大石跟在后面。他知道林司言喜欢吃焦糖布丁,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他生气林司言总爱说不好听的话推开他,却不知道习惯推开而不是亲近,是林司言从小到大的自我保护策略。
林司言就是这样保护他内心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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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裴家之后,林司言直奔公司忙了一个上午,下午陪裴铄到创元处理工作。
贺非池对两人近来形影不离这点早已见怪不怪,也放弃追问裴铄,孩子大了爱咋咋地。
开会开到一半,贺非池荡了荡电脑椅凑到裴铄身旁,小声说:“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网上常说的那种恋爱脑,总看着林司言干嘛,人家就没看你一眼。”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一直看别人,”裴铄目光移向大屏幕,一边继续听项目汇报,一边平静道,“莫非你暗恋我啊?”
“我呸。”贺非池啐他一口,荡着电脑椅回到原位。
裴铄一心多用,在平板电脑半边屏幕记下对新品营销方案的几点意见,在另外半边屏幕却打开了焦糖布丁制作的教学视频。裴家新请来的厨子做的焦糖布丁味道还不错,今天早餐林司言吃了两个,不过他能做得更好吃,也更能让林司言喜欢。
林司言觉得自己说的话效用仅有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裴铄待他一切如常,似乎还变本加厉。一整天在公司毫不避嫌无数次看他就算了,还一下班就拉着他到超市买菜,到家就开始哐啷哐啷给他做晚饭,殷勤得像是他的专属小狗。
裴铄这个人颜色太浓烈了,短短一两个月,他让这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大平层变得充满了烟火气,也让林司言机器人一般按部就班的日子鲜活起来。林司言习惯了每天裴铄会管着他的一日三餐,也习惯了他的声音和气息布满了这个冰冷的大平层以及他的心每一寸角落,但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也要习惯没有裴铄的生活。
他过去不是没想象过,拥有裴铄会是什么样的感觉。等这段时间他能够假装拥有裴铄,才知道原来这是一种得到了就不想放手的感觉。
然而他还是要放手的,因为那本来就不属于他。言喻告诉他,永远不可以期待拥有,想要拥有是一种特别危险的想法,会令自己和别人受伤。他也这么觉得的,他想要拥有言喻的爱,结果到最后言喻还是离开了他,尽管离开以后又频频回头想带他走。
一个出走的人,是不应该频频回头的,更不应该带上他这么个沉重而无用的行李。
所以他拒绝了言喻,压抑了对言喻的渴求。
越是深爱越要果断推开,这是他爱言喻的方式,也成了他处理亲密关系的策略。
林司言坐在阳台吹着晚风,一下下给望鹤兰擦拭叶片,没什么表情,内里却是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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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铄在客厅就看见了这一幕,林司言形单影只坐在阳台,只有一株望鹤兰与之相伴,像极了月光下的竹子,被一场夜雨打湿了,浑身透出一股冷且韧的劲儿。两人相隔得这么的远,裴铄却感觉自己能闻到林司言身上散发着的凉凉的香气,
看久了,内心莫名揪了揪,他轻轻踱步上前。
林司言正沉浸在思绪里,忽觉后背一暖,是裴铄给他披上了外套,眼前还出现了一小杯焦糖布丁。
“林司言,我做的要比家里做的好吃,”裴铄和那株望鹤兰一块蹲在他跟前,微微仰头看着他笑,“不信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