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笑着摸摸我的头,不言不语。
又或者裴青山说出了他们该说的话,时间在他们身上,早就停滞了。
大家都在奔向一个命定的结局。
“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可舍不得你们也这样。”李爷爷笑着扇了扇蒲扇,指着院口的方向,道:“小伙子们快去动动筋骨,再懒下去都要发霉了!”
再度追逐着当时的视线往那儿奔,或许一切的砖瓦红墙又历历浮现,跟着同心脏跳动的目光朝前看,犹能看见裴青山那老家伙兀自坐在垒起来的石头上,眺望着远方。不过他在想些什么,或者在等着谁,我一概不清楚。等我跑到他身后,借着惯性用力推了他的肩膀一下,他才猛地一晃身,回过神儿来笑骂着:“不出一声儿,想吓死我啊你。”
“爷爷说你下得棋太糟糕啦!要我来教训你!”
“可饶了我吧。”他举手投降,“已经被老将军们打得落花流水了。”他又指了指身旁的空地,示意我坐下。
“我们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吗?”他问。
“我想想,农里的夏事差不多都做完了吧,就等谷子们多喝点儿水,多长高一点儿,爷爷他们也能更开心一点儿。哦,要是那些来收作物的大商户们可以把价给的高一些就再好不过了。”
“还有吗?”
还有么?这可难为我了,哪有这么多的事情呀!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法子去打发这漫长的时间,我又怎么可能拉着裴青山一起去熬呢?
“爷爷跟我说,让我来听听你的话。”裴青山把嘴勾成一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现在我成了小鬼,得问问你这个大人的意见。”
“嘿,你总算知道这件事了~要,听话!”我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我向他打着包票,我铁定会罩着他。“让你听我什么话?”
“棋是要下不过啦!李老将军就使劲儿拿着他那扇子扇我的屁股。”裴青山伸出手在我眼前儿用力地扇了扇,扇出了呼呼的风声,“听见了么,就这么使劲儿!赶着我跑!”
我都已经能看见了,裴青山抱着屁股,被李爷爷追着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说好了不会笑的。”
“谁给你说好了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我怎么没在现场呢,多么的遗憾啊。”
“爷爷啊!他说你不会笑话我。”
你竟然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么?裴青山。
“笑话你什么?”
“难道你不想知道之前他怎么骂我的?”
“那他怎么骂你的?”我听他话,立马换了个问题。
“边揍边骂我,嘿!就我屁大点儿的小子,吞进肚子里的米还没他吃过的盐巴多,就知道成天垂着个脑袋,我寻思着我什么时候成天垂着脑袋了?”
“不,你垂了。”
“我没有。”
“不,你有。”
“好吧,我有。”他摊手又一次投降,今天他缴械投降的时候格外得多。
“我不服啊,立马就要反驳他啊,他这才停了手,叫着对咯,对咯,赶快给他滚一边儿去,哦,拉上你,一块儿滚一边儿去。”
“好家伙,这纯属误伤啊,要滚你自己滚就罢了,拉上我做什么?”
“说咱俩搅了他的安生,坏了他的好棋,赶紧哪凉快哪呆着自己玩儿去。”
“嘿!这老头子嘴也忒毒,你别急,回头我找他算账!”
“算什么帐?我好像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又知道啦?”我欣慰地看着他,带着一点点的报复性,用那种更加成熟的,早就参透了答案的眼神看着他,表明:“孺子可教也。”
“孺子可教也?你个小鬼,这是你跟我说的话。”裴青山装着被气笑,手指一点就点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他说,他觉得,我们俩很像。”
所以你看看,这是连他们都能轻易看出来的事情,裴青山。
“像吗?我觉得一点儿,一点儿也不像。”我故意说着反话,食指和拇指捏在他眼前,空出一点儿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缝:“最多,只有那么一点点儿相似,因为我们都是男人。”这又是个咒誓。
“谁知道呢?”他一摆手,一叹气:“我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怎么办了……”
我不要让他再叹气!
当下的瞬间,我以我的人生赌誓。瞧瞧,这样还有着大好未来的小伙子,怎么就会这么轻易地把自己整个人生都放上筹码?除非,他本身的快乐或悲伤,所有的情绪都跟另一个人绑定。这样的绑定来得悄无声息,却又悄悄影响着他不自觉地在心里做着这些的决定。
“你给我起来。”我双手一撑地,使劲拽也要把裴青山这个老家伙给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