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禹庭的身影在玻璃内侧浮现,如同深海鱼游过观测窗,他推开窗,黎又下的阴影突然扭曲成铁笼栅栏的纹路,双唇间,是他叼着的红色朱顶红。
他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
房间内的赵禹庭在听到声音的瞬间抓起小型电子枪械,枪口对准黎又瑜的额头,看清来人,赵禹庭手缓缓放下,“聪明了,知道如何避开监控报警器。”
黎又瑜半跪在地上,半咬着朱顶红:“我是来道歉的,上次是我不理智,是我太冲动,先生,我来道歉。”
“你来道歉,”赵禹庭抚摸他唇间的朱顶红,“舍不得买玫瑰,偷摘我花园的花,而且,只偷一朵,小奴隶,你的道歉诚意有几分?”
“玫瑰有刺,我怕伤到你,只摘一朵,是因为赵先生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黎又瑜用着初见赵禹庭时常用的轻浮语气,借着假意说着真心话。
心跳到灵魂跟着颤动,他的示爱,只有他和朱顶红知道。
“朱顶红的花语是渴望被爱。”赵禹庭摘下一片落瓣,在指尖碾碎,花汁落在身上,染红纯白的棉布,“但它的球茎藏毒,能让人心脏麻痹而死。”
黎又瑜仰头的瞬间,花茎被对方攥住猛拽,锋利叶缘割破唇角,血珠滚落在花瓣上,与花蕊融成同一种艳色,他被迫吞咽下混着铁锈味的花蜜,听见自己喉骨在赵禹庭掌心发出齿轮卡壳的声响。
“道歉需要诚意,”赵禹庭突然松手,任他踉跄撞上身后的栏杆,“而不是叼着伪善的花扮演殉道者。”
心像被切割软件切成数万碎片,黎又瑜听到死亡的钟声,祷告他的心慢慢长到偏向赵禹庭的那一边。
赵禹庭的拇指抹过他染血的唇:“说说看,计划拿这枝朱顶红能换什么?你的母校,你的老师,还是你的舍友?”
黎又瑜眼里盈满泪水,刚窒息的瞬间涌出来的,此刻,泪水成为他最好的武器:“这次,我想换你开心。”
赵禹庭的吻是那样急切,他在黎又瑜眼里看到了同情,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他是强者,强者怎么可能需要一个奴隶的同情。
爱也是,他不需要爱,更不需要一个奴隶的爱。
抬手遮住黎又瑜的眼睛,赵禹庭在吻到窒息的边缘咬着黎又瑜下唇:“不要这样看我。”
黎又瑜喉咙一紧,眼泪更是疯了一样往外涌,“你可以让自己活的开心点,你的母亲和妹妹一定也这样希望。”
赵禹庭惊觉胸口多了几滴温热,黎又瑜的泪落在他胸口处,记不清多少年没有流过泪,母亲的妹妹离世后,他的眼睛跟着失去流泪功能。
胸腔处炸开浓烈的痛意,赵禹庭抱起黎又瑜,灰色的床单因为他们的动作失去平整,头一次,他们开着灯,第一次,赵禹庭在黎又瑜面前脱下衣物,此刻,他们平等而赤裸。
一切回归最原始。
今夜的赵禹庭不再孤独。
十岁那年,他在上百人的股东大会被老股东掀翻茶盏,说吃奶的小孩就该回家喝奶,热茶顺着他的领口流进心脏,在心底留下狰狞的伤疤。
黎又瑜抱住赵禹庭的头,用力拉向彼此,黎又瑜声如呢喃:“你可以不用这么孤单的,你可以哭出来,累了可以说,痛也可以说的。”
从前,好像有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
赵禹庭用力吻着黎又瑜,记忆拉回那个寒夜。
筒子楼的铁门在寒风中哐当作响,五岁的妹妹蜷缩在他怀里,睫毛打着颤,依旧安慰他:“哥哥,不用怕,我陪着你,哪怕我们死了也是在一起的,你不会孤单。”
绑匪头目用猎刀挑起他的下巴,刀尖在锁骨划出血线:“给你们爹妈录个视频,看谁更值得救。”
赵禹庭盯着镜头后的红点,当绑匪将妹妹拖向生锈的集装箱时,他忽然抓住头目裤脚,骄傲的他跪着祈求:“留我,她怕黑,怕孤独,放了她。”
凌晨三点,筒子楼内外一片安静,他挣脱手上的束带,带着妹妹往后面跑。
他们看不清前方有没有路,风在耳边嘶吼,赵禹庭只记得身后照过来的光束如催命的利箭,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妹妹塞进草丛中的水泥筒,叮嘱妹妹藏好不要出声,他去引开劫匪。
妹妹塞给他一个草莓发带,“哥哥,你也小心,我们一定要活下去,妈妈在等我们。”
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赵禹庭不敢回头,抓着草莓发带拼命往前奔跑,子弹擦过风声的瞬间,他掉入无尽黑暗。
待他醒来已身处阳光照耀的洁白病房。
他的妹妹被猎狗找到,劫匪杀了她。
妹妹的草莓发带遗失在他跌落的枯井。
劫匪头目逃跑,剩下的几个没有交待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们只知道拿钱办事,赵禹庭跟着母亲去关押几人的牢房,赵禹庭用最利的匕首扎进几人大腿,要他们交待劫匪头目的行踪,血和尖叫声中,他失去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