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侧护栏的缺口在闪电中忽隐忽现,上前桥面不知什么时候被炸出一个大洞,赵禹庭突然猛打方向,车轮在积水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不好!”赵禹庭大喊,“解开安全带!”
刹车踩到底,连续打滑致使车辆原地转圈,苏星洲的车猛地撞上赵禹庭的车,金属撞击的巨响震碎雨幕,后保险杠碎片如同银色鳞片在空中翻飞,两车交错的瞬间,黎又瑜看见了后视镜里那张扭曲的笑脸。
最后,黎又瑜只听见一句话:“活下去。”
赵禹庭打开车门,在车身倾斜45度的刹那,用尽力气将黎又瑜推了出去。
两辆纠缠的汽车如同断翼的钢铁巨鸟,在海面划出抛物线,最后的意识里,赵禹庭听见海水灌入车厢的轰鸣,以及防撞梁断裂时发出的、类似婴儿初啼般的金属哀鸣。
黎又瑜坠落在湿滑路面的闷响混着后面赶来的救援人员轮胎摩擦声,而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眼前一阵发黑,世界已然颠倒。
再次醒来,黎又瑜躺在医院,所有人沉默着,赵向聿眼睛肿的像桃子,杨孝南让他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
第79章
黎又瑜猛地扯开胶布,针头带起的血线溅在雪白床单上,医院长廊的穿堂风掀起他染着血的病号服,冲出医院,随意招了辆出租车,后视镜里映出他苍白的脸。
赶回别墅,他在别墅呼喊赵禹庭的名字,又跑去车库找赵禹庭的车。
家里找不到人,他又冲向公司,可哪里都没有再出现赵禹庭的身影。
他们都说赵禹庭葬身海底,黎又瑜不信,亲自带领打捞队,在海上搜索二十多天,直到赵向聿出现,抱着瘦弱的黎又瑜哭道:“你这样,我哥到哪里都不会安心,你忍心他看你这样吗?”
“他会回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不想他回来看到的是这样的你对吗?我哥喜欢你坚强的样子。”
此后两天,黎又瑜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任谁叫都不开门。
第三天,他剃了胡子,剪了头发,穿上西装,打开门,叫来迟锦佑:“迟哥,安排车,去公司,让郑助通知所有人九点开会。”
会议结束,黎又瑜摸着银莲花胸针,时到今日,他才知道银莲花最大的那颗宝石与镶嵌的黄金底座间藏着微型接收器,每隔24小时,凌海集团内部更新的所有数据,将会发送到接收器内。
原本,他一早就做好打算,最后的退路是黎又瑜。
赵向聿擦着泪,“他越来越像我哥了。”
杨孝南点头:“嗯,他把凌海打理的很好。”
所有人接种完疫苗后的半个月,新的政策出台,巴别塔议会正式废除,保留部分AI从事危险性工作,灭火、有毒物质、高空作业、洪水、负重等工作,交由机器人;那些曾经端着鸡尾酒穿梭宴会的服务型机器人,如今被改装成导盲犬形态,他们以不再昂贵的价格进入大众家庭,成为新的保姆。
社会进入新的平衡,灰雀区也在一夜间消失。
苏星洲当场死亡,苏家捞起的尸体分成几段,有好事者拍下高清照片发到暗网,赵向聿看吐了,转述给黎又瑜,问他要不要看。
黎又瑜拒绝,说不想看脏东西。
赵勋命大,没死,但他成了植物人,这辈子只能在床上度日,他的老婆听后,带着孩子连夜出国,赵勋被扔在一间廉价的旅馆自生自灭。
这样很好,比死了更好,赵勋现在想死都死不了。
周含微的儿子只是受了点惊吓,最后关头,梁沉跃上车,在车辆落水之际隔断绳子救了她的儿子,倒是周晨吓的不轻,一连数天冷落梁沉。
梁沉与周晨收养了一个孤儿,两人成日为谁是大爸谁是小爸吵的不可开交。
赵向聿依旧过着少爷生活,杨孝南化身二十四孝好男友,端茶倒水,无微不至。
只有,黎又瑜一天比一天话少。
距离赵禹庭坠海已有三个月,黎又瑜再次来到出事的大桥,他喜欢带来朱顶红,一枝一枝扔向海面,看着花儿们在阳光下随波跳舞,他知道赵禹庭虽嘴上不说,但一定是心生欢喜的。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黎又瑜的悲伤,陌生的号码,短短几个字,却让黎又瑜情绪失控。
他就那样又哭又笑,那几个字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屏幕上:“我的小河豚,我回来了”。
天气很好的下午,黎又瑜站在游艇甲板上,不远处的岛屿上,他的爱人正在等他。
赵禹庭站在黎又瑜曾站过的礁石,他穿着黎又瑜曾穿过的麻棉材质套装,站在海风中向黎又瑜张开怀抱,黎又瑜不等游艇靠岸,跃到沙滩,用力奔向赵禹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