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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传(第一部)/仙女喂养指南前传(17)

作者: 重赋 阅读记录

李栩蓦地瞪大了眼,像是被戳着痛楚了一般,阴柔而狭长的双眸里笼上一层雾气,显得极是委曲求全:“儿臣的确有所图,儿臣只求父皇事事顺遂,肝脑涂地也甘愿,遑论起早贪黑!”

他话音未落,杨开鑫不知从何处冒出头来,诚惶诚恐扑倒在地:“皇上,奴才有罪!”

“你有什么罪?”老皇帝不耐道。

“奴才窥不破圣意,连皇上要带几个人来都打探不到,这几日布置围场效率极低。”杨开鑫哭丧着脸道:“若不是今日长平王殿下披星戴月而来指点奴才,奴才今天得提着脑袋来领罪。长平王殿下屡次教导奴才说无论怎么样也不能让皇上在年头上丢了面儿的不高兴,于是忙活了一宿没合眼哪。”

老皇帝幽幽道:“打探不到?这点子事还需要你打探?没人给你下旨么?”他侧目睨了一眼付康:“有人给内务府使绊子你可知晓?”

付康狠狠一个哆嗦,竟不知怎么接话,愕然望向杨开鑫,杨开鑫却不看他。

李栩苦笑一声道:“杨总管不必说了,都是儿臣的错,多此一举,病体就该闭门修养,出来教父皇和皇兄生气,还教吴老和大帅笑话,父皇,儿臣告退了。”

吴老读圣贤书出身,一向看不过欺凌霸弱之事,睹他这副可怜模样早就生出了护犊之意,劈手拦住道:“皇上,长平王殿下孝心可鉴,如若孝心也有错,那这世间事事便都有错了。”

老皇帝睨一眼在项大帅手中拧成一股绳还折腾不休的皇长子,冷笑道:“李骄,你的意思是待朕好便是有所图,抗旨不尊才是忠肝义胆?”

李骄这才有些回过味来,察觉到了皇帝的震怒,膝盖一软从项大帅手里瘫下去:“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儿臣,现在知道自称儿臣了。”老皇帝冷笑不止。

李栩见矛盾激化,扯了扯吴老的衣袖,颦眉摇头,吴老会意,捻须道:“皇上,想来皇长子也知错了,大过年的生气伤了龙体,不如翻过这一页,咱们入座先吧。”

“是啊。”项大帅更是不屑于掺和此等鸡毛蒜皮的琐事,附和道:“这是猴儿酒的气味吗?我都已经等不及了!”他深深吸一口气,欢喜的四顾,吴老笑道:“不仅是猴儿酒,老臣还闻着顾渚紫笋的味儿了。”

李栩微微笑道:“二位果真是酒茶里的行家,一闻就知,也不枉杨总管悉心备着。”他颔首对老皇帝道:“父皇,看您的面色这两天似有上火,儿臣令杨总管备了杭白菊,您先入座品一品,莫要在这风口里生气了。”

被这群人一唱一和的打岔,老皇帝果真忘了生气,远处珠翠满头的妃子们也来了,给围场平添一抹艳色,一行人丢下了灰头土脸的李骄团簇着入了席。

李栩扶着发疼的胸口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随着老皇帝后头坐上了一品区,他一面时机得当的附和两句话,一面用余光注视着远处动向。李骄并没有消沉多久,徐妃娘娘驾到后与他说了几句话,母子二人遥遥对着自己进行了一番指摘,随后徐妃娘娘拍了拍李骄的肩,袅袅娜娜的入了席,而李骄也挺起了上半身,恢复了精气神。

李栩无悲无喜的收回了目光,说是围猎,其实就是老皇帝看一群身强力壮的后生狩猎,然后在猎物里挑个头最大的让御膳房现场烹了吃,再依次封赏尔尔。

说起来过程简单,但人人都想借此出一出风头,叫老皇帝刮目相看。

他有伤在身,其余几个四肢健全无病无灾的皇子一定会参加狩猎,看李骄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是徐妃娘娘给他备有后手,要给老皇帝一个惊喜。

然后,就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是么?

李栩的胸口闷的厉害,那结了薄痂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十余年前也是这样的寒冬腊月,李骄率领着一帮王孙贵族家的孩子将他堵在偏僻巷角,解了裤子对着他撒尿,又踩着他的肩将他摔进尚未破冰的水池里,浸进去,搓着手跳着脚的在旁边叫骂:“采茶女养的小娘儿们!又脏又贱!给你洗干净!”

冰碴割面,寒意刺骨,屈辱刻进了骨头里,向皇上申诉又如何,还不是徐妃一笑了之的事?

他克制不住的握紧了梨花木的扶手,咬牙。

李骄不出意外的拔得头筹,项大帅望着那一地猎物诧异道:“这么冷的季节里,皇长子硕果能如此丰厚,实在是叫我大开眼界了。”

李骄高举弓箭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若想成事,天亦奈何不了我!”

这豪情壮志叫席间众人纷纷一乐,吴右相赞道:“皇长子行事虽莽撞,倒不失少年意气。”

一旁徐妃婷婷起身道:“皇上,骄儿身为长子,一直不敢懈怠骑射功夫,一心要为弟妹们做表率呢!”

老皇帝面色稍霁,提点道:“就那只鹿吧,骄儿猎来的,让各位尝尝鲜。”

这算是在众人面前长了脸,徐妃欢喜非常,趁着人将鹿抬下去的间隙朝李骄使了个眼色,李骄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件喜事要向您禀告。”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轮空!!!开心的原地打转!

☆、上枷

“你说。”

“儿臣的舅舅驻守北方,在当地偶然发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狼犬,据当地人说白狼犬罕见,百年现身一次乃是庇佑一方的吉兆,于是儿臣的舅舅连日运送回来,供父皇赏玩!”

他的舅舅便是徐妃的弟弟,接替了已故老帅位置的将军,这一番话可谓是将家族门楣贴金贴了个遍,李骄一拍手,便有人推了个一人多高的铁笼子来,那铁笼子的一棱一角都是用若干根带倒刺的铁丝焊接,粗而严密,里面趴伏着一只庞大的沉睡的野兽。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几可听见寒风呼啸扇动兽身长而浓密的毛发,那一身白色的皮毛鲜丽的几乎泛着冷锐银光,叫人无端想起将军刀枪不入的银甲。

项大帅一撑扶手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狼犬,这是货真价实的狼!”

众人皆是一凛,分外不信的看向那只白色的动物,它尖尖的耳朵低垂,脸埋在厚实的两爪里,不凶残反倒显得有些温驯可爱,徐妃道:“狼岂不更好,连狼也向我朝臣服,可见我朝国力之强盛。”

项大帅剑眉绷紧:“狼有野兽性,不适合取乐一用,还是尽快放生归去的好。”

李骄一挑眉不以为意:“项大帅太杞人忧天了吧,这狼既已被降服,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知有兽性,还将他放归山野去害人吗?”

项大帅被他一呛,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忧戚的望向老皇帝:“皇上,养虎为患,狼亦是如此啊!”

老皇帝眸光幽幽然:“区区一条狼,犯不着项卿如此大动肝火,坐吧。”

吴右相抬手摁了一下项大帅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当第二个含忿西去的老将,唯一的反对之声被压下去,众人的好奇如炭火般越烧越旺,李骄和徐妃对视了一眼,旋身取皮鞭在手,隔着笼子一抽而下——

“啪”

这一声抽的铿锵入耳,铁笼回响,在场人皆是悚然一震,仿佛是自己被抽中了一般,那笼中奇兽呜咽了一声,缓缓地抬起了头。

比犬尖长的头颅,更加上扬因而显得犀利刻薄的眼,是实实在在的一匹狼,一匹纯色的白狼。

李骄又挥动了几下鞭子,抽的荡气回肠,余音不绝,那白狼玻璃珠子般冷漠的眼光扫动四周,终于缓缓的站了起来,脖颈以及四肢上沉重的铁链“叮咣”作响。

“狼也不过如此,活像个看门狗。”不知是谁小声哂笑了一句,凝重的氛围顿时四分五裂,老皇帝拍了拍椅子扶手道:“在笼子里有何意思,骄儿,将它放出来吧。”

徐妃在一旁掩口笑道:“素闻西洋人有马戏团可以令猛虎嬉戏赏玩,今日咱们也可以开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