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贸然打扰您是我的过错。”仲鸯弯腰鞠了躬,她心里苦,可也不愿意卖惨,只言尽于此,“对不起。”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事发太过突然,跟着领导这么多年谁不是恭恭敬敬的,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按理说人的确是他放进来的,这件事是他失职,秘书一时到不知道该做什么,战战兢兢转头小心觑一眼领导的脸色。
“要问责吗?”
蒋伯黎双唇紧抿,望着早已经没有人的门口。许久摆摆手,“算了。”
这姑娘说的难道错吗?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她无辜,只是他觉得总该找个理由,不能找自己的理由也不能找学生的理由,找来找去怪在了个小姑娘头上。他当然该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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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被骂得狗血淋头,你这姑娘多厉害。”蒋伯黎微弯唇角。
陈行简手搭在软包坐椅旁,闻言顿了顿:“我向您道歉。”
“替她向我道歉?”
陈行简摇头,他其实不觉得央央说错了什么,可这话对自己老师却是不能说的,“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蒋伯黎默了默,而后摇头叹息。“我从前觉得你是最适合在这个位置上的,可事实证明我看问题太片面了。”
老师还颇有些伤春悲秋,可陈行简已然冷静过来不再说这些,他指节轻扣手腕:“其实,蒋老去世那天,我大厅看到了一个人。”
气氛陡然诡谲,蒋伯黎蹙眉:“谁?”
“您还记得十多年前,在仲家凌越的工程师江鸿吗?”
江鸿是那年最关键的证人,知道那桩案子的人就没有不知道江鸿的。“他不是死了?”蒋伯黎惊诧不已,身子不由往前倾了倾。
“他确实死了。”
前后矛盾的话,到底死还是没死,蒋伯黎一头雾水,“你的意思是,有两个江鸿?”
“不是两个,是这个人本来就不存在,江鸿从一开始就是代号,身份背景都是假的。也就是说谁都可以是江鸿,只要他们长相差不太多,我翻过凌越的员工体检表,和江鸿去世的尸检报告,数据对不上。”
体检报告显示有实性结节,可尸检报告上却没有,不排除会有消失的情况虽然概率极小。可在他看到江鸿尸检照片的时候就完全确定了。
照片上他右手手指上没有茧,一个长期做设计握笔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茧?
像他们这种人弄个假身份太正常了,蒋伯黎不觉得奇怪,只是他为什么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候出现在医院?又为什么大费周章编造一个假身份,这样留的破绽岂不是太大了。明明收买一个人就行了不是吗?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陈行简望向一旁书桌上的笔筒,“因为江鸿是个消耗品。”
“他作为证人需要通过测谎,要在特定时间自杀,又要在关键时候出现在蒋老的面前。”
唯一能做到这些的就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测谎才能通过,因为那个作证的江鸿确实问心无愧。
空气凝滞许久,蒋伯黎以手扶额,只觉得这是好大一盘棋。
当年那件案子可谓是他父亲蒋老的心病,因为那个案子的解释是父亲做的,可父亲后来才发现其实大有问题,问题就在于完全没有问题。
江鸿的测谎和证词太完美了,就算是确实无辜的人也不可能有那么完美的证词,因为人毕竟是人,不是和机器一样精密,可当时案子已经判了,又怎么重启?
思及此,他忽然想到父亲去世前的异常,一直在念那个案子,原本以为是心存愧疚,可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见到了江鸿……导致原本能保留生命体征完成嘱托的人,最后提前一天草草去世,导致了现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局面。
“所以那天我让人往外递了消息,说我看见了江鸿。”
“什么?”蒋伯黎声音不由高了几个度。
搞了半天是他自己自投罗网?他又气又想笑,可却又松了一口气。
“有把握吗?”既然是自己做的局,那应该有把握才对。
陈行简摇头,他确实没有把握。当时情况太急了,他非圣贤想不了太多,只想着将背后的人引出来。
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谁主张杀他,谁就一定有问题,一个一个揪出来。
听着自己学生分析着局势,蒋伯黎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原本活跃的心又慢慢沉下去,他自投罗网无非就是为了仲家能多一份保障,少一份危险,事到如今蒋伯黎已经不想去问他值不值得了。
“要见见她吗?”
陈行简摇头,“不见了。”
他怕,怕的东西太多了,怕她冷漠无情真的想让他去死,又怕她难过,怕她怪自己,怕自己看见她就不坚定了,怕来怕去他是个懦夫,索性还是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