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行简终于抬头,一片兵荒马乱中,只是望向她,可她却没有看自己。
她还在瑟缩着,像是害怕极了,在说什么胡话?可怜得很。
殷姨开口还想再说什么,可望见他失了魂的目光,什么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了。
“央央,我们结婚。”陈行简依旧这样说着,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在哄她。
殷姨全看在眼里,只觉得心惊。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这样一副不加掩饰,执拗的样子,油盐不进。
“我不允许!”一直未开口的陈伯同声音洪亮,书房都抖了三抖。
他重拍一旁桌子,茶盏发出清脆声响,击在人心,气势骇人格外震慑:“陈家还丢不起这人!”
“不需要父亲允许。”陈行简神色发冷,抬眸望去。
“陈行简!”陈伯同咆哮,“混账东西!”
陈行简依旧眼睛都没眨一下。
气氛一瞬间更加剑拔弩张起来,殷姨赶紧护着央央出去。
合门的瞬间,书房内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仲鸯闭了闭眼,只觉得一阵晕眩。
察觉到她的不适,殷姨带着她回了卧室,给她盖了被子。
躺在床上,仲鸯靠着殷姨,不愿睡着,怕睡着了会梦见那些不好的事情,睡梦里总是孤独的。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有阿姨在呢。”
身旁是殷姨在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就和小时候妈妈哄自己睡觉一样,渐渐眼皮越来越重,彻底陷入黑暗。
再有意识时,脸上有些痒,似是羽毛一样,她轻咛一声,蹙眉躲了躲。
陈行简微顿,而后轻轻划过她的鼻尖,吻触过那双眉眼。
静静望了一会儿,他伸手将那条海蓝宝重新戴回她的手上。可手使不上什么力气,竟然连一枚小小的环扣也扣不上了。
仲鸯不大清醒,直觉有些奇怪,缓缓睁开眼便看见了身旁垂眉托着自己手的男人。
“啊!”她瞬间清醒,惊骇一声,将手抽回来,躲到了床的另一边。
手链还在她手腕处,凉凉的,像缠绕的蛇,没有温度。目光下移,便见平常清澈通透的宝石此时沾着血迹,有些星星点点沾染在了她手腕上。
像一条死蛇。
头皮发麻,仲鸯将还未扣起来的链子甩掉。
一声脆响,掉在了地板上。
陈行简偏头望向地上的链子,又望回她,竟是格外平静:“不喜欢吗?”
仲鸯没说话,寸寸往后挪,手缓缓向后伸。
“我断了电,按了没用。”他笑笑,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可声音却那样柔和。
本以为已经够隐秘,可却被戳破,她离床头铃只余几毫的手顿住。
希望落空后是更大的绝望,可更多的是愤恨,气血涌上心头,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对,我不喜欢,你的所有东西我都讨厌!”
“恶心!”
仲鸯怒视着他,眼睛里覆着些泪光。
那条手链是那天他第一次强求自己之后给她戴上的。
他从不肯让她摘下来,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触及都能看到,昭示着她是他的所有物,就像锁链一样,谈何喜欢?
可笑的是,这条是定制的,她后来了解过,工期最少是三个月,也就是说,他早就有那样的龌龊心思,不是一天两天。
是什么时候?是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每一次和他接触的时候,每每细想都是一场凌迟。
现在她不怕了,叔叔绝对不会允许他和自己再有瓜葛。
“你喜欢他送的,对不对?”
“和谁都没关系!”仲鸯怒不可遏,“我恨你!”
尤嫌不够,“我不要和你结婚!你听到了没有!我不要!”
陈行简下颌紧绷,可到最后也未言,只俯身去捡地上的手链。
望着上面的血污,便用手轻轻去擦,可是越擦越多,越多越擦,到最后连本来的颜色也看不清了。
许久许久,动作都变得有些刻板,这才终于作罢。
他绕到她那一侧,未给她躲闪的时间,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仲鸯剧烈挣扎,可他却如同岁月静好般,将头放在她颈窝处,似乎她的反抗不值一提。
待她乖了,不再无谓抗拒,陈行简覆上她的手,将她的手转到手心朝上。
“我想了个名字,我们孩子的名字,你看看喜欢吗?”他用手就着她的手心写字,可他的手没有力气,发力的方式看上去有些怪异。
仲鸯极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即使受了伤,她却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掌心有些痒,生生看他用自己的血拖出了道道痕迹。
平常端方遒劲的此刻歪七扭八,竟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字。
仲鸯不想理他,不去想,也不再看。
可他似乎就着这场独角戏无法自拔,伸手抚上她的小腹,轻轻摩挲着:“这里有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