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替人关门时,正好瞧见露露跳上床,于床尾蜷出个猫猫圈。
他熬完中药,收拾过药渣和垃圾,洗漱完毕,推门而入时嗅到卧室里有股很淡的水腥气。
可能不止卧室,只不过其他房间味道太杂,被盖住了。
有鱼不动声色,权当没有察觉,上床、抖被子、关灯、躺平、闭眼睡觉……一气呵成。
半小时后,靠近大床那侧的窗帘末端动了一下——有黑须似的物质虬结着,从床底慢慢探出来,不小心挨上了布料。
佯装熟睡的有鱼呼吸频率未变,扬手甩出螺帽将顶灯打开,正好瞧见那团边缘毛躁的泥影嗖地缩回床底。
有鱼对此感到一丝好笑,并指敲敲席面,说:“都看见了,藏什么藏。”
方恕生的醉话点醒了他,他和这只异端并不算不死不休的关系,大抵只是思维方式有异,造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原来你躲在床底下啊,堂堂什么罅隙区域官,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么?”有鱼发现自己在挤兑秋旻方面居然有一种无师自通的逗弄和刻薄,“还大半夜翻窗户,你是爬山虎成的精么?”
灯光开始闪烁。
“我今天才换的灯泡。”有鱼企图以一张扑克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边抛着螺帽边说,“我对你没兴趣,俗话说人死债消,上辈子的事和我没关系,你找错对象了。”
虽然他也不记得上辈子有什么事,以梦推理总归不算好事,毕竟他看见秋旻总是心口难受。
“对你怎么出来的,出来要干什么,也不感兴趣。听穗穗的意思,你应该死了很多年,我当你闷得太久变成了神经病,行为不大正常,不跟你计较。”
有鱼吹了吹螺帽,以圆孔对望顶灯光线,轻声说:“你也不想被联会盯上吧,他们不太讲道理呢。毕竟好不容易才出来,世界之大,发展之快,你不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样子么?”
那影子闻言又往里缩了缩,连边缘都看不见了。
有异样感一闪而过,但有鱼喝过药,精力不济,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表面大度内里敷衍地总结道:“总之,我就当没见过你。”
螺帽再次击中开关,咚咚咚满地乱弹,他捞过被子盖住肚脐,留下一句:“晚安。”
又二十分钟,月光出云入户,地板颜色渐深。
有东西蛇一般自床底游出,湿漉漉盘绕成圈,蛇头抻高显出个瘦长人影——
白衣青裙,鬈发赤脚。
蓬发后有瞳孔略微竖起,死死钉在有鱼右脚上,虹膜窜过一线绿光。
那脚后跟的伤口已然结痂,有鱼嫌麻烦,没有贴创可贴。
它就这么盯着,半晌,怯生生又难耐贪婪地往前迈过一步。
粘腻水痕浸过螺帽,指骨森白,探向了脚踝矿脉般的青筋。
与此同时,客厅里,海苔停止舔毛,尾巴一甩,轻轻跳出了太空舱。
第21章 端倪
乐知年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毕竟对上江诵照顾文员,单独出外勤;对下庾穗无视监护人,还不爱睡觉。
他得以准时上下班,不开大小会,没有远近考核总结,可谓新时代三大幸事之一。
总的来说,他们这个组自由度颇高,纪律性为零,案子全靠自觉,从队长到组员,有一个算一个,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其他人在干嘛。
迄今为止,他甚至都没见上郑钱一面。
相对美中不足的是,同事关系依旧……比较抽象。
庾穗总是神神叨叨的,眼神不清澈时鲜少有人敢与之对视。
乐知年不止一次下班路上撞见她立于荒坝自言自语,头发忽长忽短。
不过碍于乐家契兽凶名在外,别说同事,连本家都没人找他麻烦。
至于江诵,凭借半血之身在联会混得顺风顺水,深得酆都阎罗之一的梁筠青睐。
如果不是最近脑子抽了自请来617行动组,怕是就高速晋升一事,能再被同辈羡慕咒骂一波。
明着没人敢惹他,但暗地总有人蛐蛐,特别是在图书馆狌狌事件与影视城樱桃肉事件并案后。
那份结案报告由两组人员共同过目,甚至开了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别扭总结会。
其记叙太过荒唐,和不入流的志怪轶闻有得一拼,乐知年不止一次在茶水间内室听见有人笑话。
他没有捍卫本组荣耀的觉悟和战力,权当狗吠,结果今天刚抿过一口果汁,转头就尴尬地发现宋皎也在这里。
对方垂着头等咖啡,不知怎么气得连耳朵毛都炸了。
他俩本相威压近乎于无,灵气修为弱到无法外露,外头没有人察觉,仍在大肆说笑——
“那案子办的这就水平,怕不是瞎编吧,酆都总归是擅长养鬼而已,名头好听,可见本事什么的,实在拿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