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地说,不是土层,不是水源,也不是棚控温度,而是这片土壤长出的庄稼性状已然异变,转回“正确”的耕种方式反而不适合了。
不是不能壮士断腕,但现下或许断着断着只剩下腕了。
“他们需要明枫,”宋皎说,“这个烂透的世界需要明枫。”
那些药物,那些药械,那些作为引子,作为媒介,随便作为什么的东西,搭建了这个岌岌可危的圈层。
“这不是伤筋动骨,”李意扬说,“社会需要维稳。”
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散架。
“所以,”郑钱抛着铜板道,“根本没有新型流感对吧,所谓疫情封城也是?”
宋皎苦笑着点头:“其他城市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再拖下去,‘疫情’就该扩散了。”
所以要明枫牵头制药,所谓疫苗大抵是新的锞子。
直接注射,效果显著。
“这……”方恕生眼皮跳了跳,把火气压了又压,没找到合心意的骂人词汇,最后只是强制冷静地说,“可是明枫那处罅隙关闭了,他们要怎么做‘疫苗’?”
乐知年说:“暂时,这玩意儿没法关闭。”
郑钱说:“有个猜测我一直没说,诸位,水寨和明枫是嵌合在一起的,可是空间意识呢,不见得只有一位吧,说不定……”
江诵沉默少顷,道:“他们或许还想把这里变成另一个水寨。”
宋皎皱眉:“你在说什么?”
江诵把怀里的羊皮卷抛给她。
宋皎的第一反应不是接,她甚至耷拉着耳朵往后仰了仰身,盯着掉在怀里的东西,孤疑道:“感谢你们如此信任我,但是各位同僚,你们有没有想过,讹兽分辨谎言的同时,十分擅长撒谎。”
郑钱拆台:“你是个半血,按理测不出比你厉害的家伙是否说谎。”
宋皎:“……”
乐知年附和:“你是个半血,组织相信你保留着半打人类的美好品德。”
宋皎:“……”
穗穗睡得砸吧嘴,滚进了李意扬怀里。
宋皎再次叹气,看过羊皮卷,面色古怪:“祭祀?”
“‘骨骸叩山,血肉养泽’,方可达‘天地为棺’”江诵说,“这难道不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吗?”
宋皎向李意扬递过眼色。
后者点开另一份死亡名单,进行投影:“那就可以解释了。这是这段时间的自杀人数和伤人记录,共计137例,这座城像是突然间爆发精神疾病,证词无不表示‘这世上不是所有苦难都震耳发聩,轰轰烈烈,山崩地裂的,有多少灵魂是在悄无声息里湮灭的’,还念叨着要去什么美丽新世界。”
“总之,我们说说计划吧,”宋皎搓过脸盘子,“你们不会丁点想法都没有吧?”
郑钱同江诵对视一眼,刚出声开了个头,就被突然的踹门声打断。
一队猎警半涌进来,全副武装,为首那家伙公事公办道:“宋组长,他们需要隔离。”
方恕生瞪着来人。
宋皎垂耳烟化,穿行过表情各异的众人,复化回人形挡在他们面前,肃声道:“我想他们并不需要。”
“是伪神的检测加隔离。”陈延桥分开外勤近前,盯着她微笑,“我倒是今天才知道,你们关系挺好。”
宋皎不由咬牙。
江诵拍拍她肩膀,上前半步说:“拿特制器具划上一刀?”
“不不不,几位可能没搞清楚状况。”陈延桥笑容扩大。
乐正熙从他身后转出来,和气道:“诸位疑似被伪神哄骗,误入歧途,是吧知年?”
乐知年顶着数道复杂万分的视线,说:“这玩笑并不好笑,两位。”
熙家主冲他笑得温润。
江诵一行并不想现在就起冲突,等那队猎警押着人浩浩荡荡离开后,乐知年干巴巴地说:“我并没有写举报信。”
宋皎一个头两个大,猜到什么但不想说话,摆手让李意扬把这家伙给扔出去。
乐知年抱起睡熟的穗穗,被赶到楼顶房间。
这里离城中心有些远,但地势较高,可以看见完整的夜景。
他把梦貘安置好,踩着拖鞋出门,随意找着阶踏跺坐下,片刻抬手从心脏的位置捻出一缕烟来。
“您要放走我吗?”那团烟化的影子问。
“我本来也没打算拘着你,就是最近事太多给忘了。”乐知年掐着鼻梁说,“快走吧,免得我解析白玉楼资料的时候心里总是一抽一抽的。”
“那并不是我的情绪。”那影子拆台。
乐知年没有回答。
这座城市终于不限电了,跨江大桥的灯光比过年秀时还要夸张美丽,但冷冷清清的,半点人味儿都没有。
“你还要找桃花源吗?”乐知年轻声问,“这里或许会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