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他这个专业选得是真好,前能当尸体赚钱,后能扮伪物套话,简直毫无破绽。
说起套话,它们所说不属当世语言,但他能听懂——
“又开始了,我感受到了新的连接。”
“哪个倒霉鬼被吸收了。”
“这次明显不一样,我赌明枫要完蛋了。”
“实际明枫每年赚得盆满钵满,只有你我一直穷困潦倒,放弃吧,没有谁能抗衡集体意识,除非是滴墨水。”
“你个白痴,肯定没学过化学。”
“你完了,你得罪了在座所有文科生。”
而后那只水鬼被头朝下埋进滩涂,剩下的继续长吁短叹。
“小丁也不能。”
“当初就不该答应他去偷碎片,现在连三桌麻将都凑不齐。”
“没办法,他想救他未婚妻。麻友能比得上老婆吗!为老婆献上心脏!”
“他老婆都不记得他了,还杀过他。”
“他老婆谁都杀,还一尾巴抽死过我呢。”
“那是你太虚了,我受了两尾巴才死。”
“……”有鱼捕捉到首次出现的词汇,犹豫片刻,捏着小银鱼,压声岔了一句,“找什么碎片?”
有水鬼顺口回道:“就是碎片,天呐,你傻得连碎片都不知道是啥了吗?”
有鱼:“……”
“友好一点,朋友,那家伙宝贝得不得了,据说是钥匙,也有人说是神的骨头。”
“神明没有骨头。”
“钥匙?”有鱼问,“有了它就能出去?”
它们甩甩脑袋,七嘴八舌地说——
“不不不,出去是个伪命题。”
“我怀疑那根本谈不上出去,你得遍历死前所有经历,就跟失忆人士穿进大型VR游戏似的。从小时候开始,整个过程十分漫长,漫长到你当然会在某个瞬间就此相信,那就是自己的前半生。”
“那只是正常流速的走马灯,直至死亡节点,突降奇迹什么的,把‘没死’合理化。”
“不,体感时间会欺骗脑子,说不定只是一眨眼。”
“所以我认为那根本就不是我的人生!”
“没人想要那么糟糕的人生,所以你只是无法接受现实。”
它俩拌过几句嘴,打起来了,噗通噗通掉进水里。
“期间受不了了就吃一口鱼肉,当然,有的人会忘记这里,还忘记了可以吃肉。”
“我觉得那玩意儿的口感不像鱼。”
“闭嘴,我不想讨论别的。”
“鱼肉会让我们感到快乐,轻松,缓解痛苦,获得满足。”
“但是吃多了就没效果了,该死,这年头真是啥都有边际效益递减。”
“失效之后,就只能以这副形态待在这个鬼地方。”
“这没什么不好的,轮回又不是福报。”
“但是每隔几天都地动山摇加海啸,你受得了?”
“我觉得这样子挺帅的,多拉风啊,看我的指甲,芜湖,我打赌它们能划开铁皮。”
“你开心就好,虽然这里没有铁皮。”
“那条鱼是可以自我生长的,但是后来它恢复的速度明显比不上大家吃它的速度。”
有鱼语气不明:“鱼肉可真是包治百病。”
“是这样,所以它快散架了。”
“不过……你是哪里来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它们身子没动,只把头扭过来,盯着他齐声说,“稻草人。”
有鱼愣了一下,就着这个姿势半探出身。
水波正常,倒影正常,他脑袋顶还停着偶尔扇翅膀的绡蝶。
见他一直没表情——笑话,真正的稻草人连脸都没有——水鬼们纷纷安慰说:“最开始大家都不习惯,后面审美就变了。”
有鱼盯着水面上的自己,慢声道:“我听说,有其他方法能够出去。”
它们安静了好一阵,才重新开始叭叭——
“是的有其他办法,但是很恶心。”
“不排除是某种致敬,但冒牌货就是冒牌货。”
“天呐,我可不想像蛆一样,从别人的身体里爬出去。”
“也不想和乱七八糟的思维共享一具身体。”
“那方法是有条件的,代价昂贵,小丁他老婆就被蛊惑着走远了。”
“你看见那栋楼了吗?实际上我们是被赶过来的。”
“因为我们不算好员工,无法压榨,没有利用价值。”
“准确来说,是没法被PUA,无所谓,总要有人死在自由和广袤里。”
“我喜欢这句话!”
“把你的爪子收收!”
有鱼问利用价值是什么。
有水鬼回:“就是一些放不下的东西。”
“那我们算是……没心没肺?”
“这叫看开了,叫豁达,你懂个屁!算了滚去打牌!”
“你有放不下的东西吗?”有水鬼问,“你有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