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觉得,现下给他一盘瓜子,他能和人唠到明年开春。
“两位,刚才我并非想要跑路,也不是对你们有所怀疑,我是想探路来着,”郑钱有些无聊,正拿棉线翻花样玩。
那双手很巧,有鱼注意到对方手部皮肤相当细润,连茧都没有——当然,不排除这身皮也不是原装。
他看了一阵,发现那些“棉线”并非全在指间,有一部分是透明的,类似蛛丝或者鱼线,尾端均数末入偶人的各个关窍里——
这是一具牵丝傀儡,虽然走得活似关节缺油。
邰秋旻多看了那偶人几眼,说:“那你探出什么来了?”
郑钱叹气:“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困死在这桥上。”
邰秋旻哼笑道:“你怎么确定现在不是在走马灯呢?”
郑钱:“……”
郑钱被他的不友好直白糊了一脸,盘腿坐起来,给有鱼递去个极为复杂的眼神,而后问:“两位认识很久了吗?看着交情挺深。”
“不深,”有鱼把邰秋旻的长发整理过,随意扎过鱼骨辫,甩去他胸前搭着,“小二十年而已。”
“哦,陪伴型。”郑钱哽了一下,意有所指,“那还真是色入膏肓,没得救了。”
邰秋旻扑哧笑出了声。
桥面变得陡斜,他们开始往上走,视觉上像在行山道。
这里没有云,但凤眼莲的花粉在半空浮散着,偶有团簇堆积的,像是半山腰缥缈的丝状云岚。
穿过这些时,郑钱被惹得打了好几个喷嚏,惊起一堆鸟雀。
有鱼抬头看,那些青鸟长着三分之一的人脸,其中人眼珠是僵着的,偶尔滞涩一动。
“两位是今年入职的吗?”郑钱揉过鼻头,继续搭话,手里棉线成塔,透过缝隙看向他们,“之前好像没见过呢。”
有鱼中规中矩地说:“之前意外同一起梦中罅隙有关,后面有幸被江队邀进来的。”
邰秋旻却道:“你连1699的老板都记不住,怎么确定赔钱同事真没见过哦?”
郑钱:“……”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两位的名字。”郑钱咳了一声,脸皮超厚地重开话题,“这趟出去也算生死之交了吧,。”
“急什么,殉职了也能知道名字。”邰秋旻说,“哇,摆摆,我们落了个准备,我们忘写遗书了哦!”
有鱼无奈,拿手臂轻轻锁他喉,权当警告:【你怎么回事,友善一点好不好。】
【对一只穷凶极恶的异端来说,】邰秋旻小小地呲了下牙,【这已经算是‘友善’的范畴了哦。】
有鱼:“……”
可惜罅隙开始变得不友善。
毕竟没有“尸体”能在棺道上嘚啵嘚这么久,他们完全是在公开侮辱伪物们的智商。
加上真正的桥始终没有出现,那些家伙忍不住了——
新鲜的、属于阳世的躯壳,杀掉,趁机钻进去,便能重回人间,到去真正的阳光下。
他们又聊了会,话题从祖籍跳跃到副业,郑钱被邰秋旻怼得怀疑人生,险些自闭,连银饰都黯淡不少。
他抻长脖子,扫过他俩身后,突然很严肃地说:“两位,现在有个很坏的消息。”
“什么?”有鱼隐有所感。
邰秋旻走过的桥面开始出现脚印,湿答答,粘腻,掺杂颜色堪忧的藻类,像是肉眼可见的细胞增生。
郑钱盯着那些缓慢延伸而来的黏湿痕迹,以及从桥墩下快速爬上来的怪异蕨类植物,肃声说:“你们后面有一些东西。”
“可巧呢,”邰秋旻语气轻松,“你后面也有一些哦。”
郑钱:“?”
大抵拜他倒坐所赐,这里的伪物分不清尸道“前后”,索性来了个包圆。
植物,又是植物,一眼望去不下百种。
不远处盘桓着观望的青鸟。
附近水域间,水鬼纷纷冒头,长发漂散于水面下,同睡莲根茎缠在一处,像一大片正在泡发的香菇。
“这算罅隙文化么?”有鱼隐去了区域官三个字,心情复杂,“都喜欢植物和会飞的动物。”
邰秋旻脸色古怪,估计在这瞬间感受到了某种诡异的冒犯。
他皱皱鼻子,怪声怪气地嘟囔:“学人精,好讨厌。”
那些东西正在包围他们,明目张胆,四面八方。
光线变得更加昏昧,像是黑暗环境里,独独用血把安全通道指示牌的壳子抹成了红色。
有鱼再次确认道:【你当真不能把人直接送出去么?】
邰秋旻双肘离开他腿弯,摊手拖着声音道:【我说过哦,这里不关我的事。】
有鱼以腿部力量夹紧他的腰,身形半点没晃,抬手不怎么熟练但略显敷衍地抚抚他的肩膀,像是在顺毛,而后在对方微妙宕机之际,高声问:“郑组,罅隙互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