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规来讲那叫血猎,请不要串文明。”方恕生拨通电话,指指两人,“通常,外勤处理完区域异端后,会给无辜卷入异常事件的普通人消除记忆。”
安检门安静如鸡,大水蛾子们源源不断地飞进来,一笼一笼的,身躯重重叠叠,疯狂扭爬着,几乎要盖满馆内所有照明。
“他们行事都这么无所顾忌么?”有鱼拂掉肩头的鳞粉,有些担心今天还没给海苔开罐头,它怕是饿了,“无法消除怎么办,杀人灭口、威胁恐吓、还是伪装意外?”
“你这想法太阴暗了,起码在我国不会。”听筒内传来忙音,方恕生切换号码,又拨了一遍,“只是喝喝茶,做做心理疏导,下个言禁术,再签份保证书。”
“看来言禁术在你身上不管用。”
“我比较特殊,有机会再说。”
这座图书馆呈上窄下宽的不规则矩块状,现下四面玻璃幕墙开始龟裂,雨水从蛛网般的裂隙里汩汩灌进来。
有鱼借着承重柱探出头,往大厅外看了一眼,不小心同花园里的人对上视线,又立马缩回来,说:“那个拿刀的女人过来了。”
方恕生愣了一下:“她有穿制服吗,戴面罩了没?”
对襟、盘扣、立领、缎面……有鱼认出来,那是穗穗。
小姑娘偏好新中式,加之高挑丰腴,气质温婉,什么样的设计放在她身上都显得优雅而文气,实在不像是个武替。
可或许是现下光线昏暗,再加上电闪雷鸣,有鱼晃眼看去,总觉得那身衣服像是寿衣。
“没有。”他抿了抿嘴唇,“有没有可能,她才是……需要被解决的异端?”
“铭牌呢?”方恕生又问。
有鱼视线扫过她肩头和胸口:“有一个,雕着——”
“蟠虺纹?”/“环带纹。”他俩同时开口。
“联会工种不同即铭纹有异,但外勤一般都是……”方恕生话音一断,尖叫着在黑暗里跳出一大步,手机吧嗒倒扣在地上,“柱子上有东西在爬!”
有鱼摁亮手机电筒,往那上面一照——直径半米的主立柱,朱红沉漆,金字福纹,除却笔画略微掉漆外,没什么问题。
“你眼花了吧。”他说着,刚把手机电筒撤开,余光却捕捉到那些字符在细细流动。
那像是水面潺淌时折出来的点滴光波,很是幽微,一枚一枚的,排列齐整,如同鳞片。
有鱼僵了半秒,退步的同时,再次把手机电筒移过去。
扇形光线柔和而模糊,空气波动间,字符与字符如同共振般,正缓慢攒动着,嚓嚓作响。
那些各种形态的“福”字,似乎在一点一点“醒”过来。
有鱼攥紧手机,大气都不敢出——
那根本就是翕张着的蛇鳞,每片足有成年男性巴掌大小,黑底金纹,游动间,那些鳞隙里正炸出浅淡的红光来。
与此同时,斜上方探下一颗硕大的蛇脑袋,信子伸缩,猩红的分叉几乎要怼到他鼻尖。
天窗开始渗水。
碗口大的一滴,擦过吻鳞,砰地砸在有鱼脚边。
后者没敢动,噼啪噼啪,那些水滴渐次变小变多,直至连成一片细密的雨雾。
整柱千字福符文大亮,集体向上滑动,那盘踞于柱子上的巨蟒完全显形——
不知总长,但背生双翼,腹出四爪,黑亮脊棘自尾尖开始一路向上,直至头部鳞隙旋出新角似的囊鼓来。
那东西鼻鳞两侧白须飘扬,竟是在数秒之间,于雾里化成了应龙。
“我知道了,我们中午吃的菌子是不是没炒熟。”有鱼可能彻底吓木了,说着去寻方恕生。
手机电筒的光扫去后者原本站立的位置,却没照出人,只有背包孤零零地掉在地上,泡在渐升的水里,正腾着阵细小的灰尘。
“方恕生,你人呢?”有鱼举着手机原地转了一圈,嘀咕,“被下头的人单独捞走了?太不仗义了太太。”
大厅静悄悄的,昏而暗,雨水漫过了他的脚踝,白光里任何事物都裹着层毛圈,像是绒绒的、有生命的菌须。
片刻,有声音凭空在他附近答道:“我就在你旁边啊。”
有鱼所有神经集体炸开,致命二选一间,抄着伞冲出了大门。
他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堵冰冷的气墙。
花园景色如同镜花水月般晃荡了两秒,而后在他眼前轰隆破开——
走廊。
这里是负一层自习室外至电梯间的那段走廊,两边挂满了书籍推荐和作者介绍。
他根本……他根本……
有鱼向后掠去一眼。
电梯轿门正在闭合,里头团着个黑咕隆咚的影,像是有人昏倒后歪在地上。
“方恕生?”他举着手机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