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诀跟看戏一样,见男人一边哭一边开车,说:“你今天不会是想让我出车祸,也死掉吧?”
男人冷下脸不说话了,车停在一个老旧居民楼,男人又变得和蔼可亲了,问杜诀的工作,问她谈男朋友没。
杜诀通通没有理睬,直到跟着男人女人来到他们家里,她依旧冷冷淡淡的,对什么都充耳不闻,仿佛自己是个哑巴。
杜诀:“什么时候开始?”
男人:“先吃饭,不着急。”
“什么时候开始?”杜诀又不耐烦地问了一遍。
男人:“下午三点。”
杜诀:“那三点再来接我。”
男人:“你……”
杜诀:“我住酒店。”
*
下午两点半,杜诀坐上她叔叔的车,来到市里最大的一家殡仪馆,这里正在举行追思会。
杜诀到的时候,众人齐齐看向她,那些目光里有可怜有漠然,总之乱七八糟的。
“这位就是十年前XX灭门惨案的唯一幸存者。”杜诀刚刚一出场,就有人介绍她的身份。
无数的闪光灯和话筒递到她的面前,杜诀已经忘记这是多少次面对这种情况了。
事情刚刚发生的那一周,她简直成了万众瞩目的明星,走到哪都有人围观,仿佛她是会说话的大猩猩。
事情发生后的一个月,凶手落网,案情明了,她全家成为最完美受害人,她是最无辜的幸存者,无数好心人关注她,要资助她上学,给她捐款。
事情发生后的一年,零星有几个人会提起她可怜她,而如今事情发生后的第十年,她知道,眼前这些媒体全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没有一个人真正在乎她的死活。
她也不需要他们在乎。
杜诀对一切视若无睹,低声对女鬼说:“帮我让他们的机器全部不能用,拍下来的东西也删掉,可以做到吗?”
女鬼点点头。
杜诀不知道女鬼能不能办到,就算是不能办到,她今天也会来这里,她扯下那张写着灭门惨案第十年的横幅,拿走了父母和妹妹的遗像。
一切发生的太快,场下闹哄哄的,不少人因为这场闹剧变得更加兴奋。
“阿诀,你干什么?”一双强有力的手钳住她的手腕。
“我干什么?这是你第几次办追思会了?”杜诀看着眼前这个她叫叔叔的男人。
男人脸色变了变:“我悼念我的哥哥嫂嫂和侄女,不行吗?”
“那么想她们,你怎么不去死?你是没别的本事赚钱了吗?”杜诀冷冷道。
“阿诀,别这样说。”之前一直唯唯诺诺的女人也开口道。
杜诀指着这个她叫婶婶的女人,说:“还有你,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去年在我父母忌日时,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杜诀看着场下的人开始无差别攻击:“还有你们,这么多年了,没有别的新闻可以报道了吗?还在关注受害者家属。”
然而她越这样激动,底下的人越兴奋,话筒都恨不得怼她嘴里了。
“我已经举报了,你们在这里非法集.资,打着追思会的名义,敛财,贩卖高价花篮等丧葬用品。”这是对殡仪馆说的。
杜诀这次来就是来捣乱的,她不能让他们一次次地消费她的家人,她一次次地以她家人的名义敛财。
狗屁的慈善机构,狗屁的追思会,狗屁的媒体工作者,狗屁的亲人。
现场十分混乱,因为许多人发现他们的机器不能用了,就像是有某种不可控力操纵了一切,断网断电。
“怎么回事?”
“死者显灵了?”
“听说死的那一家人怨气很大,明明什么事都没做,但是却被邻居残忍杀害了。”
……
杜诀已经溜了,她换了一家酒店,倒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心脏剧烈搏动着,刚刚的一切好像用完了她的所有力气,此刻她身上软绵绵的。
杜诀:“你还好吗?”
女鬼出现了,身形看起来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要散,看来这次操纵那么多人的相机手机,消耗了她的不少能量。
“该你吃饭了。”杜诀躺平在床上,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
而女鬼只是担忧地看着她。
杜诀:“我好好的,挺爽的,老早就想骂他们了,一群废物。”
女鬼飘到床边,伸手贴贴她的额头,凉的。
“没生病,快吃饭吧,过期不候。”杜诀说,“吃饱了你才能帮我啊,不然这帮人又鬼一样缠上来,我可对付不了他们。”
女鬼点点头,飘到杜诀身上,轻轻含着她的嘴唇……
杜诀醒来时,女鬼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没人找我吧?”杜诀拿起手机,一堆未接电话,不用猜都知道是她叔叔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