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眼看就要满十一岁了,竟是这般的目无秦法,夜不归宿,四处游荡,哪有半分储君的样子?王上,老臣以为太子生性轻佻,不堪为我大秦未来之主....”
韩非本就担忧李世民的下落,闻言立刻蹙眉反对,
“如今太子行踪不明,王上与我等,俱是心急如焚,宗正你这话是何意?”
李斯也忧心不已,暗暗祈祷太子可千万别又偷跑了,立马火力十足地接上话头,
“他还能是何意?宗正数年来,一直看太子百般不顺眼,他当然是希望,王上能先放下太子的安危不管,把重新立太子一事提上日程!”
这话一出口,顿时像炸开了马蜂窝,支持太子的隗状王绾张苍等人,和那帮不喜欢楚女之子当秦国太子的朝臣,开始隔空开战,朝对方翻着白眼咬牙切齿,无声地骂骂咧咧。
秦王负手站在殿上,面沉如水望着外面的天空,对大臣的说话声恍若未闻,大脑只在聚精会神思索着孩子究竟去了哪里。
可他越是思考,不祥的念头就越是强烈——
以章台宫如今的严密防卫,绝不可能有贼人溜进来从东宫掳走世民。
除非,孩子是主动离宫的,毕竟以世民的小脑袋瓜,完全有可能找到什么漏洞悄悄跑出去。
想到孩子口口声声说要上战场打仗,想到昨夜杨端和二人恰好奉命赶去边境,再想到,昨天李世民突然变得无比乖巧黏糊地待在自己身边.....
秦王猛地收回神思,眼中燃起了掺杂着各种情绪的熊熊怒火!
世民,一定是又跟着杨端和蒙恬跑了!
简直岂有此理,这小子竟敢把同样的花招耍两遍,何曾把他这君父放在眼里!
这时,跟李斯吵得唾沫横飞的宗正,再次一脸痛心疾首地转向秦王,劝道,
“王上啊,老臣知道您一向宠爱太子,不忍舍弃他改立贤良的公子,可太子此番竟敢闹出如此惊
世骇俗之事,显然是半分不把你这君父放在眼里...可见,他被那楚女教得着实粗鄙,目无尊长,又有何颜面对我赢姓宗庙列祖列宗啊.....”
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秦王面无表情掷下了手旁的玉杯。
装满茶水的玉杯,顿时在宗正面前砸得个四分五裂。
满朝文武倏地安静下来,有宦者忙上前来收拾碎渣。
宗正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被茶水打湿的下裳,伸手颤巍巍指着殿上冰冷如山的秦王,厉声质问道,
“王上这是何意?老臣赢单乃宗室族长,乃先王之叔父,乃王上之大父,你,你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秦王神色冷漠看着他,
“我儿世民只有十岁,如今下落不明,安危未知,你身为长辈对此毫不在意,还敢当众胡言乱语污蔑我儿,寡人不过是想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目无尊长!”
说着,他目光如隼扫过殿下神色各异的宗室众人,声音冰冷得让人心头发寒,
“世民是寡人亲手教出来的,若有人说他粗鄙,便是在说寡人粗鄙;若有人说他目无尊长,便是在说寡人目无尊长;若有人说他无颜面对宗庙列祖列宗,便是在说寡人无颜面对大秦列祖列宗!若有人认为寡人德不配位,现在不妨站出来。”
大臣们闻言纷纷垂首,连半口气也不敢乱喘,更遑论开口附和宗正。
王上这话,无疑是在警告众人,就算太子果真夜不归宿、果真目无尊长偷跑出宫,他们也绝不能弹劾指责他!
一时间,那些站得离嬴单较近的大臣,都在悄悄挪动步伐与他拉开距离。
嬴单没想到,对自己一向颇为敬重的秦王,今日竟会为了太子,当众与他撕破脸皮——
要知道,他往日上书换太子时,王上至多不过是冷着脸不搭理他,又哪会朝他扔茶杯!
自觉尊贵颜面尽失的他,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再次伸手指着秦王,
“嬴政,你,你....”
他“你”了好几下,也没“你”出个下文来,秦王倒是面无表情先开口了,
“既然你认为寡人德不配位,那就回家好生颐养天年吧,来人,撤下嬴单的宗正授印与法冠,送他回去歇息!”
嬴单这才惊觉,此时此刻,满朝官员中,只有他一人站在了队列之外。
不由心中一慌,急忙抬腿想挪位置。
哪知侍卫已经奉命冲上前,毫不客气地一人钳制住他,一人将他头上的高冠和腰间的授印统统摘了下来。
不等他开口怒斥秦王,侍卫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头,飞快合力把他拖出了正殿。
整个流程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些原本想为他出头、利用人多对秦王施压的宗室,吓得立刻把头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