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阿父说,人不是用泥土捏成的,并不会一戳就变塌,孩儿力气小,轻轻戳你两下又怎么啦?”
李斯急忙垂首,死死咬住嘴,王上也是要面子的,我绝不能笑!
“哦,很好。”秦王命人取水来为他净手,然后飞快抓起孩子的小手,面无表情咬了一口,
“没错,果然不是用泥土做的。”
李世民怔怔呆住了。
明明一点也不痛,但心里难受极了。
秦王是父亲,如果真的爱自己这个孩子,又怎么会忍心咬他的小手呢?他前世做父亲养孩子时,就绝不会这么对待兕子稚奴!
这个念头刚闪过,他伤心的泪水就已经夺眶而出了。
秦王见状,以为孩子是被咬疼了,忙抓起他的小手检查。
李世民气咻咻抽回自己的小手,抓起父亲的左手一口就咬了下去。
他一脸郑重仰起头,指着君王手腕处一排浅浅的牙印,理直气壮告诉秦王,
“看吧,你怎么对孩儿,孩儿就怎么对你!”
刚抬起头准备安慰太子的李斯,忙把头垂得更低了。
没想到小师弟胆子这么大,狠起来连君王都敢咬,还不知王上会不会生气,他掺和进去只会火上浇油...
秦王伸出右手,摸了摸这排隐隐约约的牙印,并没有生气,语气还带着几分笑意,
“寡人只是做个样子,你还真狠得下心来?看来当父亲,是要比做儿子吃亏得多啊。”
李世民见父亲这样,心中却一下就愧疚起来,忙抓着他的手腕心疼地轻轻吹着,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了下来。
他原以为,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受这小身子孩童本能的影响会越来越小,哪知真实情况,却刚好反了过来——
他的年龄越是增加,在秦国待的时间越长,似乎就与这身体的本能融合得越深,而离自己前世修养出来的冷静理智就越远了。
尤其在面对秦王时,他时常会做出一些激烈的喜怒哀乐反应。
就像刚才,按他是绝不想咬秦王的,可那一刻,他完全无法控制突然冲出来的愤怒本能。
秦王轻叹一声,取帕为孩子拭泪,
“哭什么,你也知道怕了?寡人知道你在跟我玩闹,并没打算要惩罚你。”
李世民却更愧疚了,泪水噼啪滴到了衣裳上,
“对不起,孩儿刚才不该咬阿父的,我不是害怕才哭的,只是觉得自己时常顽皮不懂事,给阿父添了很多烦恼...”
秦王耐心为他擦去眼角泪珠,温声道,
“可你也给父王带来了很多喜悦和骄傲,放心,父王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李世民泪眼滂沱,看着眼前丰神俊逸的父亲,
“阿父真不觉得我太顽皮了些,又太斤斤计较了些吗?”
他甚至怀疑,这一世,与自己前世的灵魂共存的孩童本能,是很狡黠懂得看人下菜的,正是知道秦王对自己十分纵容,它才敢在父亲面前肆无忌惮。
如果秦王对自己严厉些,多制定些规矩,是不是它就懂得收敛了?
秦王伸手摸着他的小脑袋,打断了孩子的胡思乱想,
“你若不活泼顽皮些,寡人每日干巴巴处理政事,该有多烦闷?至于我儿斤斤计较嘛,寡人绝不认同此言,你不过是用小牙齿蹭了一下寡人的手,不必这般记在心上...”
李世民乖乖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吹着父
亲手腕上的牙印。
一旁的李斯垂手鼻观口口观心,暗叹着:小师弟真是身在山中,不识山之本来面目啊。
从吕不韦倒台开始,在这位君威日重的年轻人面前,满朝文武已无人再敢放肆半分了,前朝尚且如此,更遑论后宫诸人。
在他看来,普天之下,能得君王一再破例退让之人,也只有自己这个小师弟了。
旁人皆以为,王上待长公子和太子是一样的,擅于观察人心的李斯却认为,其实并不一样。
王上对长公子,固然也有满腔慈父之心,
可他对太子,却在这份慈父之心以外,还多了一层君父对储君的满意欣赏之心。
也正因为这样,勤政不喜干扰的王上,会特许太子有事可以随时来正殿找他,会与太子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反过来,与王上相处得更多的太子,也就更能牵动他的一思一绪了...
李斯暗暗自豪不已,而这一切,都是自家小师弟争气挣来的,毕竟,如今才只有四岁的他,都能跟王上商议军事大事了!
...
等君王父子这段小风波很快平息后,他才开口汇报了一件大事。
戴罪在身的郑国今日派人传回消息:
大渠最后一段工程八月就要竣工了,等开渠试水成功后,他会带着水家弟子前来咸阳,完成当日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