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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梦蜉蝣(27)

作者:咬枝绿 阅读记录

不舒服?徐东旭一听头更大了,扫到合同还在桌上,连忙催服务生拿笔来,弄好后又叮嘱服务生放林晋慈包里。

又等了好一会儿,就在众人怀疑林晋慈是不是醉到就此长眠的程度,敞开的包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晋慈。”

林晋慈的确昏睡了一会儿,额头抵在桌沿,她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过量的酒精窜跳,大脑运行得比平时慢,连眼皮掀开的动作都不太顺畅,可耳朵仍然有分辨力,认得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摇摇晃晃直起身,脸色通红,目光却不像喝醉似的胡乱张望,只静静地出神,瞧着虚无,过了一会儿,她低下头,桌上那几人也迅速跟着垂眼,去寻林晋慈的视线落点。

在伴随一声惊呼的不解目光中,林晋慈捏起面前剩下的半杯酒,干干脆脆地仰头,将酒喝完。

喉腔翻涌的辛烈气,催得她连咳不止。

徐东旭阻拦不及,只能陪着胆战心惊,他觉得林晋慈应该是醉大了,不然烈酒下肚,脸都咳红了,怎么还抿唇傻笑了一下。

脑袋又要往下坠。

但这一次,林晋慈的额头没有磕到冰冷坚硬

的桌面,而是贴进一只宽大温热的掌心。

这只手的主人及时的摊掌垫来,却在手指碰到林晋慈脸上的皮肤时,下意识地伸直远离,指尖空空悬置,但没停两秒,像顺从、更像认命般的溃败,指节回缩,又那样轻、那样不为人知地贴上去。

林晋慈酒气粗重的呼吸里,钻进一股夹着寒气的檀木香。

像寺庙的佛香,是很安宁的气味。

第11章

“林晋慈。”

第二次听见有人喊自己时,那声音很近了,像依托幻觉载体才会有的轻柔。

这幻觉也并非无来由。

林晋慈的脑海里有这样一段记忆——应该是某个校园活动日,活动结束提前放了学,铃声未响的校园早就空空如也,没参加活动的林晋慈趴在课桌上补觉,脸埋在双臂间,睡得很沉,有人这样喊了她一声。

“林晋慈。”

“放学了,他们都走了,你不回家吗?”

林晋慈长觉初醒,揉着眼,和许多书堆桌椅一块在破窗而入的浓郁晚霞里发愣。

视线里的高大身影,和她一样,在并无管束的活动日仍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衬衫,那人逆光走向讲台,抬起的小臂上上下下动作,擦净值日生遗忘的黑板,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被一片片清除。

眩目的光圈渐渐褪去。

林晋慈眨眨眼,眼帘内,远一些的,是水晶灯流苏垂下的尾部,近一些的,是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放学了吗?”她不太确定地问傅易沛。

结束的铃声好像一直没有响。

傅易沛没有回答,只是不悦地皱起眉,责问的目光转去一旁:“喝了多少喝成这样?”

徐东旭哪敢实禀。

他那几个朋友也是相互对望,噤若寒蝉,彼此支吾半天吐不出一句准话,说红的喝了一点,白的应该也喝了不少。

张口就来的瞎话倒是敢往外放。

“你看看,林小姐实在是爽快人,哈哈哈,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劝一劝呢,这就喝多了,真是豪爽啊。”

众人又附和,将林晋慈没头没尾吹赞一番。

林晋慈没有精力去分辨周围杂乱的声音,脑袋像一台过载到发烫的机器,陷入宕机后的散热状态,四肢绵软,没有力气,脑子又沉坠得难受,软体动物一样只想朝桌上趴去。

傅易沛的胳膊轻轻揽住她,“别在这儿睡。”

林晋慈歪下的脑袋,无法及时停顿,醉沉沉靠在傅易沛伸来的手臂上,眼睛循着这只手臂上移,仰头盯住他的脸,分辨着什么。

傅易沛同样也垂眼望着林晋慈不似以往的样子,醉态中和了这双眼本有的漠然,她一直是心墙高筑的人,少有这样脉脉如诉的眼神。

傅易沛不由朝她发问:“又要装不认识?”

谁知林晋慈看了傅易沛一会儿,将染上绯红的眼皮敛下来,低低吐出两个字。

“认识。”

不久前,傅易沛正在舅舅家准备吃饭。

他舅妈有饭前敬香的习惯,他入乡随俗,跟他舅舅章岩一块陪着净手焚香,舅妈还要念一段经,舅甥两个退回餐厅,边等边聊天,舅舅说这个习惯舅妈是一餐也不落的。

所谓敬神,宣之于众的花架子好做,难得就是这么一点无人处的虔心了。

直到电话响起,魏再简单讲明情况,暗暗替魏一冉辩白一句:“他也是好心,替你不平,想叫林晋慈服个软、道个歉。”

傅易沛说,没必要。

时过境迁,真要论起还剩什么,大概他也只剩这么一点虔心——不愿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