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特意告知李莹自己已然归来,只因这并非什么非说不可的紧迫缘由,而他也不知该如何主动启齿。
他本以为独自在洞府,自己能如往常般入定,可心却奇怪得静不下来。
反而心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一个问题:这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李莹究竟在忙些什么?
这般想着,沈时臻索性不再枯坐,身形一动,转瞬便出现在李莹的住处。
映入眼帘的屋子安静得出奇,屋内空寂,连残留的气息都淡得几乎察觉不到。
沈时臻正要推门寻人,忽地,屋外的静谧被一阵喧闹撕开。
他透过窗棂,只见少女正与一位外门师兄并肩而行,笑语嫣然。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师兄关切道:“李师妹,你既要打扫沈师叔洞府,又要照料他起居,怕是累坏了吧?好几次见你在膳堂都困得直点头。若实在累,就和沈师叔说说,让沈师叔再安排一名弟子和你轮班。”
“干活不累,修炼才累。”
槿莺这话一出,赵师兄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谁不知自从她负责沈师叔洞府后便觉醒了灵根?
膳堂里多少人暗地里嚼舌根,说是峰顶灵气滋养的缘故,一个个眼红得紧,都想跟李莹换班。
“沈师叔……亲自指点你修炼?”赵师兄声音都变了调。
“嗯”槿莺看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原著里,李莹就爱这般不动声色地显摆自己和天命之子的特殊关系,三言两语,便能惹来旁人一堆的羡慕嫉妒恨。
她忽然叹了口气,揉着手腕抱怨:“天晓得我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天不亮就要打坐,夜里还得背心法……幸好师叔这几日不在,我总算能喘口气了。”
赵师兄闻言,脸上的艳羡几乎要溢出来:“师妹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沈师叔那是看重你,栽培你。往后咱们这些师兄师姐,还得指望着你提携呢。”
赵师兄略作停顿,又笑道:“既然李师妹这几日得闲,不如明日同我们下山逛逛?河云镇这几日集市正热闹,偏巧明日又是二月十五花朝节。”
河云镇坐落于天洐宗南面百里处,依傍青山,环绕碧水,景致秀丽非常。作为金陵城内凡人聚居最多的小镇,至今仍保留着最质朴的人间烟火气。
“赵师兄,我自幼长在偏僻山村,从未听说过花朝节。可是像春节那般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热闹节日?”
“这花朝节啊,是凡间为庆贺花神诞辰而设。此时正值百花盛开,百姓便设宴庆贺,迎花神,祈愿花木繁茂、五谷丰登。”
槿莺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脆生生道:“我要去!”
分别时,她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推开房门,却在抬眼的瞬间僵在原地。
暮色透过窗棂,将沈时臻的身影描摹得格外修长。他静立窗前,素色衣袍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却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疏离,宛如一幅留白的水墨画。
槿莺瞳孔微颤。
不过眨眼间,她脸上又绽开笑颜,雀跃地扑上前去,嗓音清甜:“沈郎,你回来啦!”
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内凝滞的空气似乎被搅动,只见他只是淡淡颔首,那双如墨的眸子静默地注视着她。
虽早知他性子清冷寡言,可此刻这般沉默却让她忽然有些没来由得心虚。
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沈郎不是说要外出几日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事毕便归。”他目光淡淡扫过,剑穗上的白玉珠在暮色中泛着微光,“怕你修炼出了差错。”
沈时臻眸光微沉。
难怪这些日子,她再不像初时那般缠着他讨教修炼要诀。原以为是她渐入佳境,却不想那明媚笑靥下,藏着的竟是这般勉强。
他蹙眉凝视着她不安绞紧的手指,终是在她满是忐忑的目光下,主动开口:“修炼……可让你觉得疲累?不必隐瞒,如实告知我便是。”
槿莺一听,头皮瞬间就麻了。
完了完了,全被他听见了。
语气这般低沉,不会是生气了吧……?
可要是摇头说不累,她自个儿心里又不乐意。
那些起早贪黑打坐练功的日子,那些强撑着困意背心法的深夜,她是真不想再过下去了。
槿莺一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沈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修炼实在是太累人了……”她忽然仰起脸,眼眶微微发红,“我们只有半年的时光,我不想全都耗在修炼上……”
“我不想每次见你,都只能谈修炼的事。膳堂新做的糕点,山间飘过的云霞,我攒了好多话想跟你说……可是……”
她声音越来越轻:“每次跟你说话,最后都绕到了修炼上。你也从不跟我主动分享你的所见所闻……我想听你讲讲外面的山川湖海,那些奇闻轶事,哪怕是你路上遇见的一朵小花、一棵小草,只要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都乐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