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混账了!
他在心底狠狠唾弃自己。
修道三百载,竟被区区媚毒击溃理智,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
若非李莹被他带入洞府,即便他被媚毒左右,也绝不可能伤害到她……这一切的罪孽,皆因他而起!
指节攥得发白,沈时臻恨不能逆转时光,让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可眼下最令他揪心的,是这无辜少女将如何承受这场荒唐带来的创伤。
在这短短的瞬间,各类复杂的情绪相互交织、碰撞,往昔坚守的道义与自尊也如同破碎的琉璃,散落一地。
漫长的沉默后,沈时臻仿若从一场冗长而痛苦的噩梦中惊醒,终于抬手解开了少女的睡穴。
以他的修为,抹去凡人记忆不过举手之劳。就像拂去花瓣上的露珠,能让这段不堪彻底消失。
可如此无情地抹去她的记忆,无疑是对她人格与经历的践踏,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轻视与不公。
骨子里的那份担当与道义,让他对这种懦弱的逃避生出本能的厌恶。
——必须承担。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自己必须要直面犯下的过错,自己必须要为这荒唐之事做出弥补。
无论接受何种惩罚,他都毫无怨言,悉听尊便。
正思量间,便见少女睫毛轻颤,如蝶翼般缓缓掀开。
那双杏眼初时还氤氲着睡意,待看清眼前情形后,瞳孔猛然紧缩。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慌乱地别开视线,却无处可逃。
周围的一切冷寂而陌生,似是一面面无情的镜子,明晃晃地提醒着昨夜的荒唐。
“轰”的一下,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颊蔓延至耳尖。她第一反应是慌乱地躲进被褥里,却因身体的酸软动作一滞。
这番情态落在沈时臻眼里,让他白玉般的耳廓也染上薄红。
薄软的菱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他甚至不敢看向她,沉闷良久,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抱歉……”
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不像话:“昨日不知为何,你被带进我的洞府,我……”
那些斟酌已久的解释忽然哽在唇边。只见少女双颊绯红,羽睫轻颤着抬起眼来。
那双方才不敢与他对视的目光,此刻眸中水光潋滟,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仙长无需道歉。”她声音轻软,却字字清晰,“昨日……是我自愿的。”
“自……愿?”沈时臻猛地抬眼,在触及少女那坦诚的目光时,又似被烫到一般,仓皇垂睫。
“起初见仙长被妖藤所伤,只想略尽绵力……后来发觉仙长体内媚毒反噬,情形严重,那般痛苦……”
少女绞着被褥,声音越来越轻:“仙长是为救我才会中毒,我岂能坐视不理……”
这番话她说得断断续续,耳尖红得几乎滴血。但那双眼睛却始终望着他,清澈见底。
“所以冒昧用了这等方法……请仙长莫要自责。”
槿莺缓缓掀开眼帘,映入视线的是沈时臻前所未有凝重的面容。
他惯常的淡然神色荡然无存,但也没瞧出多少愧疚和不安之色。
冒然哭闹撒泼,或许会招致天命之子的反感。若是柔柔弱弱、以退为进,说不定能让对方心中的愧疚和怜惜更深几分。
毕竟原著里,李莹也是这般柔弱娇怯的做派。
心里反复琢磨后,槿莺猛地伸手狠狠掐着大腿。
结果这次……竟怎么也挤不出一滴泪来。
凡间女子视贞洁如命,明明是他失智伤害了她,她却称是自愿相助……
沈时臻一时愣住。
一时间,早已准备好的万般承诺——
此番大错,皆因我道心不坚。从今往后,我必护你周全,传你剑道。
全部哑在了喉咙里。
“为何……”他声音干涩,“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只因我心悦仙长。”少女声音轻却坚定,“前次中毒您说是媚毒所致,可这次我清醒得很,所行诸事皆发乎本心……能为仙长解难,我无怨无悔……”
“仙长……您会抹去我的记忆吗?”
少女如惊弓之鸟,怯生生地询问着。
轻咬的下唇渐渐泛出艳红的色泽,她期期艾艾地解释:“我不是要挟您负责……只求您莫要消除我的记忆……”
他心里微动,目光下意识落在她仍揪着自己衣袖的手。
她似被火灼,脸瞬间涨得通红,触电般缩回手。她慌乱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他的反应。
“忘却这段痛苦,对你更好……”沈时臻轻抿了抿唇,长睫微敛,掩盖住了眼底的波澜,“此事错在我,即便抹去记忆,我亦会负责到底。”
“这不是痛苦!”少女急得眼眶发红,“我倾慕仙长!能与仙长亲近,我甘之如饴。若能……能有幸怀得仙长的孩子……我此生再无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