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庭审,情况急转直下。
楚沉驾驶机车撞死老人后逃逸,证据确凿,以过失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而律师所谓确凿的证据之一,就是辜苏的供词。
她没有给楚沉发送定位。
她根本没有告诉过楚沉,她在哪里。
技术科检验结果,楚沉的手机里,确实没有收到定位,辜苏的手机,也没有发送过定位。
根据那几台行车记录仪拍到的楚沉的行进路线来看——
在案发时间的四点半后,他就开始了与先前不同的行为模式。
目的地既不是KTV,又不作停留,径直向前。
一次电话也没再给辜苏打过。
很符合肇事逃逸的行为逻辑。
辜苏的证词,加上有手机记录作为证据,一定程度上左右了法官的判断。
五年已经是板上钉钉。
楚沉不服,选择上诉。
二审,因认罪态度恶劣,以及出现新的证据表明,楚沉在撞人后,存在故意碾压行为,五年有期升为八年。
判决尘埃落定后,为楚沉辩护的律师,以合作终止为由,不再接见辜苏。
与此同时,穆盛洲带着一纸合同,找上门来,诱哄辜苏与他签下合约,为期十年。
当年种种记忆涌入脑海,如今辜苏脑中最鲜明的,是楚沉被当庭带走,与她对视时,目眦欲裂的表情。
他吼道:
“辜苏!辜苏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给我发过定位!你告诉他们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楚沉,吓得呆若木鸡,脑中回想起律师的话。
——不能说谎。在法庭上说谎,可能会对楚沉的脱罪不利。
所以,她说了真话。
她做错了吗?
第15章
辜苏拒绝了穆盛洲的入职邀请后,再次打开了求职APP。
她投出的简历石沉大海。
手停嘴停,在等待回复的日子里,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除去属于楚沉的十万块,她的存款不到三位数,是分分钟就会饿死的程度。
没有公司要她,她只能去做日结工。
……
辜苏出门时,身后悄无声息缀了个小尾巴。
她先是去了日结人才市场,可惜运气不佳,今天来招工的老板都只要男人去干体力活。
她混在男人堆里,相貌出挑,不像是来打工的牛马,倒像是来体验生活的演员,看着也柔柔弱弱的,肯定干不了重活儿。
因此,那些老板们挑剔的视线只是往她身上停了停,顶多多看几眼,就掠了过去。
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准备不齐全,手上没有像其他工人一样举个牌子,写上自己擅长的东西。
不能说话,脸皮也薄,在这里混久了的老油条都知道主动缠上去问老板缺不缺人手,她却做不到。
因此当身边其他短工都先后上了老板们的车,留下的人越来越少时,她依旧杵在那里。
再一次地,没有人要她。
冬天黑得早,夜幕四垂,晚风急了起来。
剩下的人寥寥无几,要么回家吃饭去了,要么被老板挑走了。
不远处的楼房群里,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
她裹紧外套,看到最后来了个喊着要快递分拣工,包一顿饭的老板,连忙跑过去,却在中途被抢活儿干的人撞了一下,脚一崴,摔在了地上。
就在视野陡然变矮的瞬间,她的目光于夜色中,不经意间掠过远处将身形隐在树下的人。
他一身黑色机车夹克,嘴里叼着根点燃的烟,猩红火星在黑暗中明灭,照不亮他沉默脸庞。
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总之脚底隐约落了好几根烟头。
这附近没有光源,天黑下来就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月光,透过时而稀薄时而厚重的云层,断断续续地洒下来。
在月光最盛时,他的脸也依然埋在黑暗中。
可她肯定,他就是失踪了一天一夜的楚沉。
辜苏想起上次楚沉摔门出走,是因为她抗拒他的亲近,他怀疑她爱上了自己的“金主”。
可
他不知道,她只是单纯地害怕。
害怕与他做越过界限的事情。
辜苏从地上费力地撑起上半身,脚踝后头被高跟鞋磨破的皮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可依然是疼,所以才摔倒了。
她又试探着站起来,脚踝那里很不妙,站立时角度不对,就会钻心地刺痛。
辜苏下意识抬头要去寻找楚沉身影,却见刚才的树下已经空无一人。
手机嗡地一响。
在她昨天发的一堆红色感叹号下面,他回复了一句新的消息:
【你的金主不给你钱吗?】
这一句话就让熟悉他的辜苏明白,他依然在气头上。
她默然片刻,轻叹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一边花坛边上坐下,伸手去按揉脚踝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