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变得更加柔软和舒适了,像是在欢迎她居住一般。
和先前冷冰冰的棱角感完全不同。
辜苏呆在原地的模样显然取悦了沈悯,他摇着轮椅,暂时遗忘了已经痛入骨髓的不适,握住辜苏的手腕,颇有些炫耀的意味,拉她进了房间参观:
“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给你添置。”
辜苏对这些身外物没什么概念,对她来说,卧室只是用来睡觉的地方,有一张容得下自己的床就够了,再多的,从前的她没资格拥有,更不知该张口向谁去要。
这具身体的身份一直是个贫苦的孤儿,和原本的她很像。
沈悯看辜苏发完呆,脸上却没有惊喜的表情,一腔热情也慢慢冷却下来。
他握住辜苏的手腕,慢慢向下,牵住手指,有些紧张,仔细盯住她眼睛,观察她的表情:
“不喜欢这种装修风格?”
辜苏回过神来,慢了一拍才斟酌了一句无功无过的回答:
“不是。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你已经开始为别人着想了,这是一件好事。”
“你不是别人!”
他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她,甚至对她这个时候还在想着教导自己感到不满。
“不要这样。”辜苏下意识道,“我在你眼里,应该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是不一样的!”
“那对宋芝呢?”
这句话落地,两个人都愣住了。
辜苏闭紧嘴巴,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懊恼,沈悯则有三分欣喜:
“还说没醋。”
辜苏态度有些硬邦邦的:
“你是知道怎样对一个人好的,是不是?”
“嗯,你看不出来我在尝试对你好吗?”
“但在宋芝出现之前,你不是这样的。”
“这跟宋芝有什么关系!?”
再三提到这个名字,这下沈悯是真的受不了了。
气氛僵住,话题变得尖锐起来。
辜苏从前从未和他发生过这样的争吵,即使是他做出了让她不高兴,甚至是很难过的事情,她顶多也是无视或者独自消化,很少拿到台面上来说。
更别提揪着一个问题不放。
她变得有些不像她了。
或者说,她开始不再忍受他了。
沈悯本来就没有多少耐心,精心准备的房间得不到表扬也就罢了,辜苏还一直跟他旧事重提,他的眉眼开始蒙上阴翳,从轮椅上站起来,立刻从平视变成了俯视她:
“你在不满些什么?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辜苏起身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小腿
触及床沿,失去平衡坐倒在了床上。
沈悯站在她身前,神情带着些委屈,但更多的还是恼怒。
辜苏抬头看他,不知该怎样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做得很好了,至少在他的能力和认知范围内,在尽力地对她好。
但他越对她好,她就越要去想,他原来就会做这些吗?
不是的。
那他是怎么知道该如何对一个人好的呢?
无论问自己多少次,中间都横亘了一个人。
宋芝。
她们从未谋面,辜苏却已通过监控,对她了如指掌。
他从前不知道女孩子会喜欢花,或许他其实也不曾关心过,但宋芝会给他的房间放上一束百合,他每天清晨醒来,睁开眼之前就会先闻到百合的香气,所以他才会知道,原来从花香开始的一天,心情会如此美好。
是宋芝教会了他这件事,他学会了,才开始用在辜苏身上。
就像是个初学人际交往的孩子,白纸一张,别人如何对他,他就如何对别人。
还有,他从前全都是以自己的情绪为中心,这就是为什么他大半夜关节痛时,会把同样因为疼痛睡不着的辜苏薅起来,无视她的身体状况,命令她给他揉腿。
还有一旦发起脾气来,就会把身边的东西全都摔碎,根本不顾忌现场有没有人会因此受伤。
可是那天,他像当初对辜苏那样对待宋芝,用开水泼她,用小刀威胁她之后,却毫无预兆地幡然悔悟了。
从那时起,他再也没有欺负过宋芝,没有对宋芝发过脾气。
令人寒心的是,这种悔悟,从未发生在辜苏身上。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非常确定,初见时,沈悯是千真万确,打从心底里希望她去死的。
她花了好几个月,费尽心思,把沈悯打磨得稍通人性,为此伤痕累累。
即使是这样,在当初被迫离开之前,沈悯对她的态度依旧算不上好。
尽管他会替她剥虾,做些看起来贴心的小事,但也会时常恶劣地捉弄她,嫌弃她,当众不给她面子,甚至带她去蹦极。
在被他推下去的那一刻,她清晰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