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狰狞,像是要吓唬她,但他那张过于苍白英俊的脸实在没有威慑力,因为做了这个表情,看着反而比平时生动了不少,有了丝活人气。
辜苏歪头想了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你想跟我做朋友,用真心换真心?”
沈悯几乎要气疯了!
她怎么能这么扭曲他的话,怎么能把他形容成急着交朋友的小孩子!?
他沈悯,一个快死的人,要什么朋友!?
“辜苏!”他咬牙切齿叫她名字,“我今年已经24岁了,我不需要朋友!我只是不赶你走而已,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不需要朋友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辜苏看穿了他的脆弱一般,伸手点了点他瘦骨嶙峋的心口,“没有人能够独自活着,再强也不能。”
他挥开她的手,冷冷垂眸看她,浓密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上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辨不清眸中神色,只是让人莫名觉得他在委屈:
“我不想听说教。”
“那,换个说法吧,”辜苏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拇指向上,掌心虚拢着伸到他面前,“沈悯,我愿意做你的朋友,也会真心对你。你不会再孤单了。”
她说得平淡,笑得也温吞,就在伸手的那一刹那,朝阳跃出迷蒙云层,将金光泼洒向茫茫森林与深山。
在湿漉漉的雾霭与晨曦之间,蹲在他轮椅前方的女人,眼瞳里映着他的倒影与背后金红色太阳,连发丝都镀着层暖光。
他听到心弦垂死挣扎,然后绷断的声音。
沈悯眼睛圆睁,雕像一般静止许久,才缓缓伸出手来,与她交握,冷冷地扬着下巴:
“希望你说到做到。”
……
二人相安无事地过了大半个月,辜苏给他做了几天的清淡饮食,逐渐往里面加对他身体好的鱼虾、肉类,补充蛋白质。
好在他并不是不能吃荤腥,只是乍一接触,不太适应。
这几日的胃口明显比之前好很多。
可某日早晨,辜苏做好了饭,迟迟等不到他发消息告诉她自己醒了,便去敲门,房间里无人应答,推门进去才看到,她刚束好的厚重窗帘又被拉上,整个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几乎与初见时一模一样。
“沈悯?”
她叫了一声,刚想去摸开关,却听他吼道:
“不许开灯!”
她只好收回手,凭着记忆,摸索着往前走。
好在瞎过几十年,她很快摸到了沈悯床前,轻轻拧开昏暗的床头灯,看到他把自己包成一个茧,不知道正面在哪里。
她推了推茧:
“沈少爷?下来吃早饭了。”
他的声音从茧里闷闷传出来:
“他们要接我回去。”
“他们?”辜苏很快反应过来,“你爸妈?”
“他们不是!至少那个女人不是!”他在被子里闷了半
晌,终于憋不住气,把头伸出来,深吸一口气,“那个女人是后妈,我妈死了之后进的门。”
辜苏无意了解这些豪门秘辛,只斟酌着问他:
“他们叫你回去,你不愿意?为什么?”
“你不如问问他们为什么叫我回去!”沈悯唇边噙着丝冷笑,“二十几年来都把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现在我快死了,反而要把我接回去上演父慈子孝,肯定没好事!”
辜苏对他的猜测也很赞同,但——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回去吗?”
“我——”
他话音未落,楼下响起了门铃声。
沈悯浑身泄力般闭上眼,用手背捂住眼睛:
“接我的人来了。”
第106章
令他们二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来接沈悯的不是司机或管家——沈氏夫妇二人是一起来的。
辜苏掀开一线窗帘,看到门口停着的库里南,又回头看了眼裹在被子里不想动的沈悯:
“起来换身衣服吧,我下去开门。”
不管他愿不愿意,既然沈氏夫妇亲自来了,那就没有他能挣扎的余地了——他现在住的房子都是他们给他买的,他没有任性的资格。
等辜苏给二人泡了茶,正准备上楼去叫沈悯时,便见他推着轮椅,已经来到了二楼楼梯处,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坐在客厅沙发的父母。
沈先生没有碰茶杯,仰头与他对视,说话的语气一以贯之地温和:
“小悯,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向父亲,而是对着辜苏勾了勾手指,她会意,小跑着上了台阶,帮忙把他的轮椅卡在楼梯扶手安装的滑轨上,推着他平缓下楼。
沈悯的气色比初遇辜苏时好了很多,但或许是父子俩太久没见,沈先生依旧叹道:
“瘦了。没有好好吃饭吗?”
而沈夫人,从进来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落座,无声地打量着沈悯,眼神又在辜苏伤痕未消的脸颊、脖子上转了一圈,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