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问题比较简单的楚沉,就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坐了趟牢,得了笔钱,虽然不如打拳挣得多,但他打拳不可能打八年。
他入狱那会儿,其实已经在考虑退役转行,早作打算了。
随着年龄增加,体能下降,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综合考虑,还是拿钱划算。
他可以选择此时把这笔钱拿出来,告诉辜苏,她其实可以不必这么委屈自己,她可以住更好的地方,甚至不用那么着急找新工作也没关系。
但攥着银行卡的手指又缓缓松开了。
他想,她背叛了他,怎么配用他的钱,过好日子?
让她受苦,让她流离,让她走投无路,让她求助无门。
然后伸出援手,叫她再也离不开他。
——最后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把楚沉吓了一跳。
疯了。
他心惊,看向垂头耷脑站在自己面前的辜苏。
正在此时,辜苏的手机进来个没有备注的来电,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楚沉,见他没有反应,才点了接听。
她不能说话,但是可以听。
听筒凑到耳边时,对面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一时间没人开口,对方好像也在听她这边的动静。
或者仅仅只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说不出口。
过了好几秒,那边传来穆盛洲低哑嗓音:
“你的辞职流程没走完。明天晚上,再来一趟‘往事’。”
说完,不等她回答,就挂了。
楚沉站在辜苏面前,挑眉:
“推销电话?”
她不想让这两个死对头这么早碰面,到时候以她现在的处境,场面可能会控制不住。
于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楚沉颔首,没多问,将此事揭过,指了指她手机:
“你打算怎么办?只有这么点钱了,再过几天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辜苏低头打字,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明天出去找工作】
写完这行字,又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楚沉双手插兜,大喇喇地坐在床尾,身上防风皮夹克微敞,露出黑色背心和锁骨上一道伤疤:
“我是蹲过局子的,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这段时间还得靠你养我了。”
他叫她养他,态度毫无扭捏,像是觉得好笑一般,补充了一句:
“以前都是我养你,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本以为娇里娇气的小姑娘会不开心,但辜苏在听他说完这句话后,竟然认真地点点头,接着俯下身,像当年第一次见到浴缸时那样,用力抱住了他劲瘦的腰。
楚沉身体僵住,有些不可置信。
她柔软的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抚,不再是小女孩撒娇式的纠缠,而是一种更为微妙和平等的安抚。
手法轻柔坚定。
楚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拧眉,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再重新琢磨了一遍。
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心头随着一个荒谬猜测,升起股酸涩的情感。
这丫头,不会是在心疼他吧。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不等环住她,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别被这小骗子骗了。
她一定是怕他找她算账,才这样讨好他。
辜苏用熟练的撸毛手法安抚着楚沉,试图驱散他方才说到自己“蹲过局子”时,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黯淡神色。
与此同时,还在记挂着方才那通陌生来电。
她的离职报告已经提交,员工胸牌和工作服也已经交付,就算有违约金在,她也在辞职信中说明了会分期付款。
难不成穆盛洲是为了分期付款的事,要找她麻烦?
她本以为解开当年“对穆盛洲妹妹见死不救”的误会,他就算不肯大发慈悲,免去违约金,至少也不会再找她麻烦。
但现在看来,这一招好像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穆盛洲不想放过她。
第8章
第二日,气温略有回升,眼看着太阳也出来了,阳光不冷不热地从窗户铺进来。
背对而眠的二人中间,有着好大一块空隙,被楚沉用外套叠巴叠巴塞满,让它不至于漏风,也变相地划清了楚河汉界。
这条楚河汉界,比黄河还宽。
曾经无话不谈、相依为命的二人,如今只剩相对无言。
辜苏一早就起来了,在手机闹钟响起第一声的时候就及时按停,小心地回头看了眼楚沉。
他背对着她,睡在双人床另一侧,肩背宽阔,纹丝不动,看着还没醒。
辜苏于是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房间去洗漱。
今天她必须出去找工作了,不然以那点存款,两个人不到一周就会饿死。
她离开后,楚沉缓缓睁眼,幽黑眸中毫无睡意。
她昨晚回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她额头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