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水已经浸湿了床单,腹部传来的阵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大口喘着气,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梦里的血腥味似乎还残留在鼻腔中。
而在意识的边缘,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急匆匆地狂奔过来。
产房外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味愈发浓重,穆晴萱在剧痛中艰难睁眼。
朦胧的泪光里,霍长风的身影突然闯入视野。
他的额前碎发被汗水浸透,气喘吁吁,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老公...“
她的声音破碎得像被揉皱的宣纸,梦里烧焦的血肉与此刻鲜活的面容重叠,泪水决堤般滚落。
霍长风单膝跪在床边,鞋底在瓷砖上发出闷响:“我在,萱萱,我在。“
他的指尖颤抖着擦去她睫毛上的泪珠,还以为穆晴萱是被疼哭的,心疼地皱起眉。
穆晴萱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的袖口。
布料下凸起的腕骨硌得她生疼,却真实得令人心安。
纤细的指尖触到霍长风有力的脉搏跳动,她突然想起梦里他冰冷的指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霍长风立刻将她颤抖的手捂在自己心口,隔着汗湿的衬衫,滚烫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别害怕。“
他的声音带着破音的沙哑,鼻尖蹭过她汗湿的额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话音未落,穆晴萱突然弓起身子,凄厉的痛呼卡在喉咙里。
霍长风慌忙按住呼叫铃,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后背渗进来:“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
金属推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护士们举着产褥垫冲进病房。
霍长风被强行拉开时,穆晴萱的手还死死揪着他的衣角,直到撕裂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产房外的红灯刺得人眼睛生疼,霍长风抬步,就想跟着医生们一起进产房。
崔丽蓉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后衣领:“胡闹!你进去添什么乱?“
霍长风猛地转身,白大褂下摆沾着斑驳泥点,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他额前碎发被汗水浸透,胸口剧烈起伏:“萱萱一个人在里面,我怕她害怕,想进去陪着她。“
话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焦灼。
崔丽蓉上下打量他脏兮兮的模样,气得笑出声:“你看看自己,满头大汗的样子,带进去细菌怎么办?“
见霍长风还要开口辩解,她抬手打断:“别扯什么换除菌服进去,医院没这个规矩!你进去只会让晴萱分心!“
说着重重拍了拍身旁的塑料凳:“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崔丽蓉叹了口气。
她刚刚已经打发王妈去通知家里的姚静兰和老太太了,她们两人估计很快就到。
一直站在旁边的霍建业站在一边,看着母子俩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摸了摸鼻子。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儿子凌乱的衣角,主动问道:“长风,你不是进秘密实验组了吗?怎么突然......“
“前几天都是准备工作,实验要等去了戈壁才正式开始。“
霍长风盯着紧闭的产房,喉结滚动,头也不回道:“研究所通知说明天再出发,我就请了假,想先回来看看。“
说到这,霍建业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在楼梯口处看到了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男人。
霍长风耸了耸肩膀,解释:“那是研究所派来跟着我的,以防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察觉到霍建业的目光,年轻男人对着霍建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霍建业也回礼,随后才移开了视线。
崔丽蓉闻言,冷哼了一声:“我儿子可比某人有良心多了,至少是真的疼自己媳妇儿,这才是真男人。”
她斜眼瞪了霍建业一眼,显然是白天的气还没消。
霍建业讪讪,不敢再说话了。
霍长风紧紧盯着产房大门,目不转睛。
他已经丧失了时间的概念,压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觉得每一秒都好像比一年还要漫长。
这时,产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他猛地从凳子上弹起,却被崔丽蓉想按住他的肩膀,却根本拦不住。
霍长风指节泛白,狠狠地掐进手心,语无伦次道:“我现在就去消毒,换除菌服进去陪着萱萱。”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面……”
崔丽蓉也跟着起身,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可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猛地听到产房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啼哭声。
霎时间刺破产房的寂静。
霍长风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原本紧绷着要冲进去的脚步硬生生顿住,目光死死钉在那扇紧闭的产房门上。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直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怀抱着襁褓笑意盈盈地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