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羊水真的破了的那一刻,一切都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那天晚上,姜雪刚躺下准备睡觉,就感觉到下身一阵温热。她低头一看,床单上已经湿了一片。
“小潮!”她努力保持镇定,“要生了,去医院。”
烬野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的流程,在这一刻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他慌张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拿待产包,脸色比姜雪还要苍白几分。
“别慌,按照之前练习的来”,姜雪反倒比他冷静。她一边忍着阵痛,一边指挥他拿各种证件。
到了医院,宫缩变得越来越频繁,疼痛一波接一波袭来。姜雪额头直冒冷汗,可宫口开得特别慢,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好不容易进了产房,烬野在走廊里焦躁不安。他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来回踱步。他时不时又停下来,耳朵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试图捕捉里面的动静。
产房内偶尔传来的呻吟声,每一下都像刀子割在他心上。
时间过得格外缓慢,烬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终于,产房里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那声音穿透厚重的门板,如天籁之音,击中了烬野紧绷的神经。
护士推门而出,笑道:“恭喜,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烬野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差点瘫倒在地。他扶着墙壁,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进了病房后,他看到姜雪疲惫却幸福的脸,还有一旁婴儿床里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哭得比女儿还大声。
“好了好了”,姜雪只得虚弱地伸出手,先安抚这个“大宝宝”,“你看你,把女儿都吓着了。”
烬野连忙止住哭声,红着眼睛凑过去看女儿。
小家伙睡得很沉,小嘴巴偶尔砸吧一下,可爱得让他心都要化了。
“她真好看”,烬野轻声感叹着,他在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亲人。
出院前可以办出生证,两人经过商量,决定给孩子取名颜南一。
这个名字并不多见,来查房的医生有点好奇,“是有什么寓意吗?”
姜雪和烬野对视一眼,眼中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意。
“因为那条路”,姜雪轻抚着女儿的小脸,“清溪村只有一条路,通向南方。”
姜雪当初从那条路来,颜念潮也是从那条路离开。
它见证了他们的相遇,也承载着他们共有的回忆。
南一,不仅是对过去的纪念,更是对未来的期许。
第二天一早,烬野去打水回来,发现病
房门口的地上放了一些水果和补品。
他还隐约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那人看着和姜雪还有几分相似。
他追了上去,可楼梯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
回到病房,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姜雪。
姜雪看着那些明显经过精心挑选的补品,沉默了许久,声音有些哽咽,“应该是我妈……她还是来看我了。”
一年后,姜雪的外婆去世了。
接到消息时,她正在给已经会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南一喂奶。电话里舅舅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外婆走得很安详,临终前还念叨着她。
烬野暂停工作,开车送姜雪和南一赶回了老家。
外婆的墓地位于半山腰,四周青山环绕,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湿润气息。
姜雪抱着南一,安静地站在外婆的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里,外婆慈祥地笑着,眼角的皱纹深深浅浅。
“外婆,这是南一,您的重外孙女”,姜雪缓缓开口,声音在细雨中格外轻柔,“她很乖。”
不远处,一个身影撑着黑色雨伞,默默站在雨中。那是她的母亲陈琪。
现在的陈琪,头发添了许多银丝,身形比姜雪记忆中消瘦了不少,脸上的沟壑也更深了。
姜雪转过身,母女二人隔着雨幕对望。
雨丝细密,两人都没有说话,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沉默。
小南一却不怕生,她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外婆。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先是抓住了姜雪垂在身侧的手指,然后又努力地伸向另一边。
她的小手在空中晃了晃,最终准确地抓住了外婆冰凉的手指。
陈琪身体一颤,像是被什么深深触动了。她低头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眼中盈满了泪水。
姜雪也红了眼眶,她能感到,她和母亲之间那堵无形的高墙,那些积压多年的不快与隔阂,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回去的路上,车窗外的雨幕如瀑布般倾泻,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车厢里却弥漫着温暖的静谧,只有雨刷规律的摆动声和南一偶尔发出的咿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