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做生意”这事儿仿佛刻进了她的骨子里,根本不费力。
林青黛笑纳这份夸赞,“小意思。”
夜色如墨水,晕染了潇水城的每一寸。
跑残了马,前线将士终于进了东宫。
“殿下,季与京……季与京他……”
送信的将领太累了,跪倒在地缓了好一会儿仍是说一句完整的话都难。
玄知身后的谋士奈江,也就是提出在季与京成婚那日突袭三溪镇的那位,此时此刻,他正在温声安慰那疲累的将领。
“缓缓再说,不着急。”
听到这话,将领顿时泪如泉涌。
这事儿,怎么能不着急?
“殿下,季与京突然杀进三犀镇。”
“三犀镇的那一万将士,被他屠掉了大半。”
剩下的,以后也无法再上战场了。
奈江双眸圆睁,直接惊呆了。
玄知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而出手,锤碎了桌面上的茶盏。
“季与京。”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咬出了这三个字。
只是他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此间他的怒气还没宣泄完,又有兵士入了东宫。
“报!潞云关遭季与京突袭,如今已经控城。”
玄知遭遇了人生之中最大的失败。
是老对手季与京给他的。
最初的浓烈而负面的情绪渐渐淡了去,他低而短促地笑了声。
“准备一下,孤要去潞云关。”
“一刻钟后。”
“诺。”
六月初十,几乎将潞云关淹了的那场暴雨终于进入了尾声。
清晨,玄知抵潞云关。
他的地儿,他来了大门仍紧闭,要通报了里头的那位允了才能进。
这般荒唐事,竟也给他遇见了。
这还算不得什么。
通报后,季与京整整晾了他一个时辰。
其间,玄知身后的将士曾不止一次被愤怒点燃,冲着紧闭的潞云关咒骂嚷嚷。
玄知没有阻止,但他心里清楚,季与京不会搭理。
在他眼里,他们这些人连狗都不如。
若不是现在实力还无法支撑他的想法,他想占的可不仅仅是潞云关。
一个时辰后,徐羡才从潞云关走出。
“进一人。谁去,你们自己定。”
“你们别太过分。”
玄知身后的武将当场拔剑了,徐羡的手按住配剑,手背上青筋绷起,那是他在压制血液躁动的痕迹。
“不服就战。”
他朝着那武将微微扬起嘴角,“看你们这阵仗,来谈和吧?既是谈和,就拿出谈和的样子。”
“今儿我们站在这里,就没想过活着回岭东。”
玄知闻言笑,“徐将军是吧?”
“果然是个暴脾气,不过我喜欢。”
说罢,他径直往前。
结果已出,他一个人进去。
进了关内,拱门不远处,置有一张长桌。
长桌两个短面放了椅子,玄知看到长桌时,季与京已经搁一端坐着了。
他一身灰布衣裳,超脱和廉价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毫无违和感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世人都说他和季与京是一生之敌,最恨对方,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但他其实并不了解季与京。
就像直到今天他也没能想明白,以季与京的天资和能力,若是他愿意他能过得比现在富裕千万倍。
可他偏要将无数的陌生人背负在身。
累死累活,最后帝王还在防备忌惮他,动手除他,只是时间问题。
也不知道故事的结局,季与京会不会后悔?
思绪悸动时,玄知在长桌的另一头坐定。
他主动开口,嘴角噙着笑,
“孤是真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
趁着潞云关内涝突袭,多么让人惊艳的想法。天气地理和兵法必须都精通,才有可能在众多关口中挑出这个关口。
“宁东军中有奇人?”
季与京想起林青黛的那张纸条,嘴角扬了下,根本抑不住。
又或许是他不想。
“有,但你这种人不配见到她。”
他恨世家,如今竟又感谢起他们,多么矛盾的事儿啊。
若无百年底蕴淬养,哪能养出仿佛一座知识库的林青黛。她读过的书很多已是绝本,
或偏冷或精绝,涉及广泛。在她想做一件事时,这些书就像她的好朋友,适时站出为她所用。
在这一点上,这世间几乎无人能敌。
是以这世上,只有一个林青黛。
这样的人,就该一直在高台上,脏东西不配沾染她。
“呵……”
玄知并未被激怒,笑过,跳过这茬专注谈判,
“要怎么,你才肯退出潞云关?”
形势演变至此,玄知只想止损。
季与京现在占了潞云关,内里物资充裕又有广袤的田园,很难将其彻底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