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忽然轰地一声。钟粤不知道那是不是医生所说的颅内压力在骤增,而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或许,死了也好,这样她就彻底解脱了。再也不用一次次重复上演被男朋友的家庭嫌弃和驱逐的戏码。就算再好的演员,天赋也不应该被这样浪费,不是吗?
明明是一句同意分手就可以皆大欢喜的事,就像当初她轻飘飘就放弃了江丞那样,可不知道怎么她就是开不了口,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直至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爱他爱到了那么深,原来从自己的灵魂上剥离挚爱是这么痛苦。
直至舌尖上传来剧烈的血腥味儿,她的头脑才慢慢清明过来,视线缓缓转向严湄。
“所以你的条件还是没有变,是吗?”
严湄说:“是。”
“但我不能离开Felix。”钟粤想起来,他说过只要她不背刺他,他就有办法搞定一切。
严湄点头,“也合理,毕竟那人也不是你亲生父亲。把一个劣迹斑斑的人判处死刑,是他罪有应得。”说完就利落站起身来,淡淡看了钟粤一眼,“这样,时间也不早了,楼下的宾客还等着我去招待,钟小姐你请自便。”
“等等!”钟粤叫住她,“可我也不想我爸死。”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严湄看看表,“我是个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卖买。你也是个聪明人,换成你是我,你愿意去调动那么大的人脉资源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吗?”
“我知道我和我爸在你心里一文都不值,也知道跟你提这样的要求很无礼。”钟粤已经顾不得尊严,也丢了羞耻心,眼神里都是祈求,“但如果你愿意帮忙,Felix一定会为此很领情的!”
“领情?”严湄摇头一笑,看着钟粤像看一个傻瓜,“他是我儿子!我需要他领什么情?怎么,我不帮忙,他还会为了你跟家里决裂不成?钟小姐,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如果他身边的女孩子都像你一样过来找我谈判,那恐怕我一整天什么事都不要做了。”
钟粤用力攥紧手心的钥匙,恨不能戳出个血洞来惩罚一下自己的无知和无畏,但事已至此她也顾不得了,“平心而论,他身边要是还有别人,你还会浪费这十分钟给我吗?”
严湄一愣。
钟粤又说:“不是我高估我自己,是我知道他有多在乎我。当然,在我爸的事情上你怎么做都无可指摘,我们没有资格绑架你什么东西。但你要真拿这件事逼迫我们分手,我敢保证他一定会恨你。你儿子骨子里多么偏执和记仇,想必你比谁都清楚。修复一条本来就存在的裂痕就已经很艰难了,你确定还要因为我而再伤害他一次吗?”
“你说什么?”严湄极为震惊,似是完全没想到钟粤会说出这番话,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我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推开他第二次。因为这一次之后,他可能就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你在威胁我?”严湄忽地冷笑起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刚楼下那么多名媛贵女,都没让你认清你自己只配做男人玩物的事实吗?钟小姐,你但凡有点自尊,都不应该逼别人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严湄话音一落,窗子就被突然而起的风吹得一声巨响,紧接着,连着远山的乌云就压了下来,顷刻间大雨如注。
“我不是玩物。”钟粤一字一顿的,“你儿子才是,而且是他花钱求着我玩。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吗?”
下一秒,她的眼神就骤然变冷,“因为他说我身上有他记忆中妈妈的味道。没想到吧?他对你其实还残存着一丝温情的,不过,从此以后这一丝也不会再有了,因为我会把它都拿走。”
钟粤说完就大步向外走,再没有赏给严湄一个眼神。
“你站住!”她终于还是喊住了她。
钟粤回过身去,倏忽一笑,“还有何指教,严总?”
“你真的不管你爸的死活了?”
“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严湄轻嗤,“明明是你在二选一的答案里主动放弃了他。你这么做不怕将来午夜梦回时被吓醒吗?”
钟粤勾勾唇,“吓醒了自有你儿子哄,我不怕。”
但事实是,她很怕。光是站在这里说这些话,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和尊严。很多事情她不敢细想,此时此刻她和何嘉佑共处于同一个囚徒困境中,她不知道他那边到底什么情况,那就只能百分百相信他,绝不能动摇和妥协。
虚张声势的效果肉眼可见,严湄的脸几乎已经被她气歪了。
钟粤凭着来时的记忆毫不犹豫向何嘉佑被关着的那个房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