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书则带着方太医退下，在旁人没看见的时候，悄悄往他手中塞了一袋碎银子。
乘风留下来守夜，就像他第一次在顾曦面前当值一般，不过不一样的是，那一次他只敢远远地站在珠帘外面，而眼下，他却是直接站在了床前，只要他微微低下头，便能看见床帘中闭着眼睛瞌睡的顾曦。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微偏过身子朝向床帐，浅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床帐里的人。
轻纱如雾霭，隔在他和顾曦中间，一切看得不真切，浅褐色的眼睛微微眯着，露出来的精光闪着些许危险的意味，看向顾曦的眼神像是狼崽护着自己的物件一样，但凡一边蹿出个什么来抢夺，他便会转移目光，张开血口，将那敌人斩杀。
忽然间，顾曦却睁开了眼睛，却无比准确地扭头看向床帘外乘风的方向。
闭着的眼睛是她强迫自己冷静谋划的动作，但脑子里的想法并未成型，目光之外的一道灼热，却越来越明显。
果不其然的，她睁开眼睛，跟那双明亮的眼珠对上的时候，顾曦怔愣了片刻。
隔着纱帐，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许是这几日藏在心底的东西够多了，又或是自己面前的迷雾够多，面对乘风时，她不希望还有秘密，话便直接出了口，“你在看我吗？”
看护自己物品的狼崽收起爪子，脚步都下意思地想要外面挪，但硬生生地止住了，“没有。”
他的目光已经从床帐上移开，但耳朵支着，他听见床里有声音，是顾曦翻了个身，转向自己这边。
顾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就是想对着乘风这边，说说话。
“引蛇出洞，会是个好办法吗？”
乘风：“会。”
“为何？”
“引蛇出洞、打草惊蛇，都是一样，都得把这毒物逼出来，让人现身，至少它现身，我们便知道它在哪里了，总好过等哪一日走在草丛中却被咬一口的好。”
“但如果这蛇出来了，恼羞成怒，要拼命怎么办？”
“打蛇打七寸，在它出来之前，抓着它的把柄，等它出动，一击毙命。”乘风声音平稳，说出来的话却让顾曦眼前一亮。
她细细琢磨了这话，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我爹爹还在，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带兵打仗的人，最喜欢这样有勇有谋的人。
只是这句话说出口之后，顾曦自己便先反应了过来，自己要父亲喜欢乘风做什么呢。
那日在陆府，梅宴过后，陆玉窈悄悄拉着顾曦的手说话，当时顾曦打趣她，“看你这副样子，莫非觉得这张家公子甚是不错？”
陆玉窈那副样子明显是喜欢的，但女儿家脸皮薄，非得说是她母亲喜欢，又道：“而且我父亲看着也很满意他。”
顾曦摇了摇头，乘风是自己身边近侍，又不是给自己选夫婿，做甚要想到父亲会满意喜欢他呢。
摇头时的声响吸引乘风偷偷地又看了她一眼，见她不知道想着什么，似乎很苦恼，便接了她的话，“顾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只是跟着陆将军学了一些皮毛功夫，怎么会入得了顾将军的眼呢？”
顾曦下意识地便想反驳，自己父亲也不是只靠武功识人的，但不知道为何，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她合上眼睛，没注意到窗帘外的人的目光又移了过来。
“待会，药送进来之后，倒在后院里吧，趁着今夜雨打，明日起来，便也了无痕迹了。”顾曦闭着眼说道。
乘风怕吵到她，只轻轻应了一声。
就在乘风以为顾曦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就听见她又开口说道：“晚些时候，换执书进来伺候吧。”
这一句乘风没应，只继续静静站着。
一直到床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乘风这才瞧摸着往床帐方向走近了一点，思考再三，他伸出手，轻轻挑开床帘一角。
没有了纱幔的遮挡，如玉一般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顾曦清醒的时候，乘风很清楚自己并不敢正眼瞧她，她这么金尊玉贵的一个人，而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呢。
只是，这个金尊玉贵的人，此时却被俗事烦扰。
乘风的目光贪婪地划过顾曦的眉眼，似乎很珍惜这一刻的时光，他知道等顾曦醒过来，他便再不敢这么放肆了。
一直到门吱呀一声，是有人来了。
指尖从床帘划出，乘风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执书走了过来，问道：“公主睡下了？”
“是。”
执书便把手中端着的药和盘子放在边上，道：“药才煎好，等放凉了一会，你记得伺候公主喝下，我去和小方太医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