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那虚浮浅显的不满之下,分明还有另一种情感,一种十分古怪的情感。
像是宋家庄那日,看到那只箭簇射向她时的急切......
甚至还有恐惧。
因为那种情感,他挥刀的时机晚了一拍,箭头尚未泄力,险些落到他头上。
亦是这种情感,让他胸口那颗早已麻木的心脏多颤了一下,而那多出的一下,一度叫他十分烦躁。
怀着这种莫名的烦躁,影一又拿着那封信读了几遍,直到暮色将尽,天光逐渐暗下。
他调转方向,往明越客栈走。
他眼下只想做一件事。
——见曲臻。
第36章 探视与试探他既记挂她,便也该信任她……
月坠星河,树影摇曳,蝉声稀稀落落。
影一倒挂在明越客栈三楼的房檐边上,三两下撬开了尾房的侧窗。
片刻前,这间房熄了灯,过不多久徐怀尚便从客栈前门走了出来,他由此断定曲臻就在屋内。
一阵清风鼓起,影一扒着窗沿顺势一荡,轻盈落于屋内。
这里很静,静到他能透过里屋床榻前的轻纱帷幔,听见曲臻轻浅的呼吸。
影一放轻步子走过去,将帷幔拨开小心系于一侧,而后缓缓蹲下,静静地注视她。
面前的女子眉间微蹙、额角挂着细汗,面色苍白如纸,左手置于身侧,被层层叠叠的布帛包成一个浑圆的球,粗糙如徐怀尚本人。
靠近时,一股苦味儿涌入鼻息,影一闭目分辨,其中有外敷止血的三七与内服止痛的当归,他稍微安心下来,明白曲臻这条命,算是保下了。
他又观察了一会,注意到那只裹着冰片的布袋已将被角洇湿,便伸手将它取下置于床头,鼻息掠过曲臻时,夹杂着铁味儿的微风似乎惊动了她,叫曲臻身子不安分地抽动了下。
起身时,一股纤弱的力量钩住了影一的手腕,他转过身,看到曲臻缓缓睁开了眼。
她掌心满是湿汗,许是染了风寒。
“有依......”曲臻目色迷蒙,说话时嗓音闷闷的。
她支起身子,想靠近他一些,这个动作像有某种力量,无形间拉低了影一的上身,让他再度倾身蹲下,手肘撑上床榻,凑近了听她说话。
“过关了吗?”曲臻语带焦急,眸底有淡淡的期待,她问,“湮灭司没察觉到异常吧?”
影一摇了摇头,顺手将烛台移近,让烛火映亮她的脸。
“我还不清楚。”
他声音很轻,带着罕见的疲累,让曲臻有些担心,她目光下移,这才瞧见他手上握着的棉布与信函,疑声道:“你还没去交差?”
但答案不言自明。
温热的水波开始在曲臻胸口柔转,盈到眼里,泛起一片湿润。
收到“信物”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交差,而是跑来找她。
看来,他很担心她。
想到这儿,曲臻湿润的眼角又染上一丝笑意。
见她笑起来还是那株生机满满的玉兰花,影一的心彻底安了,他站起身,浅浅留下一句,“我现在就要去了”,准备离开放她好好休息。
曲臻却又拉住他,“等等......”她语带哀求,“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影一停顿片刻,将身子转了回来。
她似乎很爱求人帮忙,也十分笃定他不会拒绝。
“你说。”他轻声道。
“我想我哥了......”曲臻声音软绵绵的。
“我想回家,却又担心路上被人盯上,不过有你在,我便不用担心了。”
睁眼见到影一的那刻,她断指处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反倒心上后知后觉地涌起委屈与后怕,像在私塾里受了欺负、一路逞强到家才放声大哭的孩子。
几日来,除却徐怀尚偶尔到访,偌大的房间内只剩静寂。
曲臻缩于一隅,鼻息间溢满了中药的酸涩苦味,实在想出门吹吹风,况且眼下她身子好些,下床走路不成问题,也是时候面对曲恒,将事情与他说清楚,省得他寻不见她整日心神不宁。
“好。”
影一简短应了声,将搭在一旁的墨色锦袍递给她。
曲臻支着身子坐起来,拿过发带试图束发,但那只被绑成圆球儿的左手根本派不上用场,她单手试了几次,青丝不断从手掌滑落,影一见状只能接过发带,弓着腰、姿态别扭地揽起那头厚实的长发。
指腹探入发丝的那刻,不知为何,平素那稳如泰山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影一摆正姿势,屏息凝神,手指将墨发拢聚再挽起束于发顶,而后手腕稍微发力,将发带扎紧……
然而,放手后,那轻飘飘的发带还是一下子散开,青丝如瀑落下。
曲臻倒想叫他再试几次,但念及天色已晚,便只笑着说,“算了,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