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影笙会掌门做得艰难,难道她扮作白秋芙的日子就过得舒坦?
整日提心吊胆、伏低做小不说,白天要哄着那娇软若女子的许凌笙,入夜又要穿成一身黑在林子里摸爬滚打,此刻他坐着,她站着,听这消遣的语气,倒是将白秋芙当作骑马赏花吃茶点的名流贵女了。
曲臻双手撑在榻边,身子前倾怒目瞪着梁有依,正欲回嘴,却又注意到他额角细密的汗,心一软,硬是将一肚子火压下,盯着他半晌不知所言。
书房安静了片刻,梁有依深吸一口气,用熟悉的语气开口道:“我不是说过,若没有要紧事
,便不要来寻我。”
曲臻早料到梁有依会用这话来赶她,启程前就做足了准备。
“我求影四送我来的,”她理直气壮道:“一路上保准没人察觉。”
梁有依却闭着眼回:“你既知道他是影四,便该明白他上头还有影二、影三,你们一路上动静比鸟都大,若苏牧派了高手潜伏在附近,你早就暴露了。”
“就算暴露,我也要来。”
她既来了,便是带着十足的底气,他这番说辞并动摇不了她。
“梁掌门所为,对我并不公平。”
曲臻学着梁有依的语气道:“掌门能派亲信潜伏在我左右,时刻掌握我的动向,我却不知掌门与何人同处一室,手伤如何。”
曲臻说着抓过梁有依的手腕,跪倚在榻边,借着昏暗的光线查看他手上的伤。
梁有依没说话,只是卸掉腕上的力任她摸着,缓慢睁开了眼。
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束腰玄衣,广袖垂落如夜雾,乌檀发丝半绾,睫影垂落时,便在苍白的颊上投下两痕薄阴,唇色极淡,如褪尽的朱砂。
他想得没错,一见到她,他心里的气便消了。
他明知自己这副德行,才强忍着不肯睁眼,逼着自己将积压已久的怨气发泄完,顺带告诉她,他其实很在意。
再度开口时,他语气里的凉薄终于褪了。
“区区一支木箭,还能奈我何?”
梁有依仰头看着曲臻,眸光迷离,没了指责她的底气,嗓音也透着几许喑哑。
曲臻忍不住坐下朝他蹭近了,将他裹着布帛的右手捧在怀里,眼巴巴道:“那我还听说,你在林子里被蛇给咬了,毒发入骨,这才导致来程无法护行,此事也是假的吗?”
梁有依无奈一笑,拉过曲臻的手对她轻声道:“这里动静太大,我们上楼说。”
曲臻立马应了声好。
他既愿带她上楼,便是不准备赶她走了。
心上一阵得意,曲臻亦步亦趋跟在梁有依身后,临出门时还抬手扇了扇,嘟囔道:“早就想离开这地方了,你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扮成佛龛吓我,这香的味道也好生奇怪......”
“影辛给的。”
梁有依拾阶而上,脚步很轻:“他说是活血化毒的,我瞧着没什么用。”
曲臻心上一紧:“所以你真的中毒了?”
“你在哪儿听来的?”梁有依背对着她问。
“什么?”
——“我被蛇咬了。”
“马场的人啊。”
梁有依顿住脚步,“你还有心思去骑马?”
见他语气再度变得刻薄,曲臻一气之下挣开他的手。
梁有依没理她,只是兀自走进寝间,踱步到榻前坐下。
他抬起头,见曲臻气呼呼站在门前不肯进来,便抬手在自己身旁的位子上轻拍两下,对她挑眉道:“怎么,和许公子待久了,如今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梁有依,你最好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污言秽语!”
曲臻虽气不过,还是决定先不与他这个伤员计较,她大步走到梁有依身旁坐下,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去马场是为了寻你!先前去找许凌笙也是想离你近些,看看你伤得如何。”
“那你当众与他拉拉扯扯,也是因为我?”
——“我们哪有拉拉扯扯?!”
曲臻急得直跺脚,蹙眉回想片刻,又沉下气道:“那是他非要摘我的手笼,检查我手上的伤......”
“你手上伤了?”梁有依语气缓和下来,凑过来要抓她的手。
曲臻立马将手背至身后,嚷嚷道:“不止手上伤了,腿上还伤了呢!”
“给我瞧瞧。”
他说着倾身来够她的手,她赌气往后躲,他便顺势伏低身子压过来,衣衫摩擦在一起,动作丝滑地停留在鼻尖相距仅半寸的位置......
这姿势极其冒昧,但既然对象是曲臻,他也觉得并无不妥,只是靠近后,他身上竟如火燎一般发热,气息骤然紊乱,仿佛有无数藤蔓正依着本能从身下蜿蜒生长、蠢蠢欲动......
惶乱之下,他只能腰背发力,想将身子撤回来,曲臻却抬手环上他的腰,将他强行按住,注视着他挑衅似地问:“这回我们也拉扯过了,你满意了?”